往来于王府和竹屋的日子里,我见到了他们口中的丘黎。
见到他的那一瞬,我才知道其实我见过他一次。那次在宫里江染为了我而身受重伤,丘黎那个就是目光寒冽地将他扛回去的人。
他与泽兰一样看我不顺眼,每每见到我都是冷眼相望。我知道那都是因为那位符小姐。江染说丘黎与泽兰都是他的心腹,他们虽然心中有芥蒂但本性不坏,他希望我不要介意他们俩的无礼。其实我也能理解,人人都难以接受这般变化,连我也不例外。
我虽答应了江染,可每当我路过那个落满梧桐叶的院子时,我总会驻足停歇,反反复复地问,若是我与她同时出现,他会选谁?
没有人知道答案,或许就连江染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她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那天傍晚,我正准备从王府离开,却撞见丘黎浑身是血地从门外走来。
他强撑着颤颤巍巍的身子,手捂着腹部的伤口,走一步便留下一步血脚印。我大惊失色,连忙上去搀扶他。
他见到我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本能地有些抵触,却终是在片刻后放弃了“挣扎”,任由我扶着他走。
我在他的指引下将他带回他的房间,他坐在床上,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回了声不用客气,便又询问他可有伤药和纱布。
“这些东西我都随身备着,还请姑娘先离开。”
他面无表情地下了逐客令。
我见他额间冷汗直流,面色苍白,腹部血漫不止,实在无法转身离开。
“丘大人,我是医者,你让我帮你吧。”
他没有回答,我不知他是在犹豫还是痛得难发一言。
于是我便自做主地扭身在他的柜子里翻找。
“......左手边第二格。”
知道了他愿意让我医治,我便道,“你先将衣服脱了。”
待我拿好柜中的伤药、棉花、剪刀和纱布等,他已经利索地除去了外衣。
他提起上衣,露出了腹部的伤口。那是一处刀伤,伤口不长,却足有两寸多深。我先检查了一番,好在未伤及脏器,只是他一个人强撑着走了许久,伤口与衣物磨蹭,有些感染的迹象。
我仔细地清理了伤口处细碎的衣料,用粘着烈酒的纱布轻轻擦拭了一番。
烈酒与伤口接触的滋味很不好受,然而他竟愣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那刀伤旁边还有很多刀疤剑痕,都是旧伤。我听说他不仅是江染的贴身侍卫,还是朝廷中的戊己校尉,曾经征战漠北,打过许多胜仗。他本该前途无量,封侯成将,却愿意在仕途正顺时追随着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做他的贴身侍卫?我不由得佩服起他。
他身上其他的伤口都不深,所以我处理好他腹部的伤口后,交代了几句需要留意的东西,便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我往返于药堂和王府,根据他伤口的状况调配伤药。
起初他很是抗拒,直接关起门来不见我。于是我就站在门口一直等着他出来。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他推开门看见我坐在房檐下那两步阶梯上、手捧着伤药昏昏欲睡时的惊诧表情。
毕竟我在外头整整坐了三个时辰。
他原本想说感谢,但看见我三两天就换一种药时,他不禁皱了眉头。
“楼姑娘这是何意?”
“你别误会!”我怕他以为我有恶意,连忙解释道,“这些伤药的药性我都试过的,你放心,都能治伤,就是效果略有不同,我......我想试试。”
虽说我没恶意吧,但这理由似乎也不够充分。
没想到他点了点头,“若是能试出些什么,战场上的死伤或许会少些。”
我从未亲眼见过战争的惨况,最多的,也不过是听那些市井传闻——“白骨露野,伏尸千里”。
字字句句皆是痛楚,声声息息皆是血泪。
“江染曾经,也上过战场吧?”
他有些诧异地望着我,“你不知道?”
“早些年匈奴来犯时,我游历在山川河谷之间研习药性,鲜少听闻战事。”我被他那眼神盯得心虚,不自觉避开了他的目光。
“怪不得,他直接告诉你原名你都不知他是谁。”
“......”
他轻轻了叹了口气。“殿下家中四代为将,老王爷的爷爷是高祖胞弟,替高祖打下江山后就撒手人寰。他的后辈们承袭爵位,一个一个地替陛下们守着江山,又一个一个地战死沙场。”
“老王爷走时,殿下才刚刚十七。”
提起这段经历,丘黎目光暗淡,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倚靠。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以作安慰,便放下伤药离开了。
王府里头的每一个人提起过去都是那样的神情——丘黎、泽兰、江染......每每看到他们的逐渐阴霾的面色,我便不忍再追问下去,若要想知道这段过去,只怕还得去问别人。
我认识的人之中,只有爷爷在京城住得最久,若想知道其中经过,问爷爷是最直接的方法。
我像小时候那样伏在爷爷身侧,问他:“爷爷,你可知道毅王和符家小姐的故事?”
爷爷惊讶地看着我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道,“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些事?”他叹了口气,又道,“你怎么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爷爷他老是这样过分紧张,我替他锤起了腿,“我来京城快三年,却对这里曾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曾听到一个街边的小贩谈起那符小姐和毅王的故事,我就生了好奇,毅王爷与符小姐是何故分离?”
爷爷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