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还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总是不喜欢我,后来我才知道,在他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亲情二字。
我是皇后的儿子,当朝太子,一出生起就注定不会平凡。可惜这些,我过了很久很久才意识到。
我的童年几乎全是在书房中度过的,日复一日的功课,将我压得喘不过气。不过,每次父皇抽查我功课的时候,我都会十分激动,殷切地期盼着在我答完之后,他能够笑着夸奖我。
可是他一次也没有笑过。
我知道,一定是我还做得不够好,只要我做得好,父皇就不会在点头之后沉着脸离开。
一本书不够,我就背两本,两本不够,我就熬着夜读十本。
直到我把四书五经都倒背如流,连太傅都赞不绝口,父皇也还是没对我笑过。
他从不过问我过得怎么样,像一块能走路的石头一样,按时来,按时走,一丝温情也不肯流出。我开始怀疑,他真的是我的父亲吗。
“辰儿,喝点粥吧。”
每次我熬夜读书时,只有母亲会真的心疼我。她每每皱着眉头劝我睡觉的样子,都让我无比愧疚。
母亲还有一个同胞的妹妹,是我的姨母,她嫁给了毅王殿下,也生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和我一点也不一样,活泼捣蛋,乐观开朗。
记得我十岁那年,他跟着姨母进宫,我从宫女那儿知道了这个消息,看着手中读了千百遍的书,气愤地扔到了一边。
他在御池边扔石子儿,动作滑稽可笑,我在他背后看得手痒忍不住了,便冲上前去教他。他不知道我是谁,也不认识我,却一点不怕我,和宫里那些人都不一样。
娘说,他是我的弟弟,叫江染。
他走之后,父皇知道了我下午偷跑出去玩的消息。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生气,砸碎了书房中的花瓶,笔墨纸砚倾撒一地。
宫人们跪了一地,我却出奇地有了一丝惊喜,原来父皇他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
他传来廷杖,将我打得半死,母亲赶来哭着求他,他将袖子一甩,离开了这里。
母亲抱着我痛哭,我真是对不起她,又让她替我忧心了。
我娘贵为皇后,是个十分温柔善良的人,记忆里,她与父皇十分恩爱。可是后来,胡瑶进了宫,一切都不一样了。
胡贵妃嚣张跋扈,倚仗恩宠横行六宫,根本就不把娘放在眼中。她才入宫不到一年,就生下了一个儿子。
父皇对那个孩子极尽宠爱,吃穿用度,样样不比我差,甚至还亲手抱着他,教他走路说话,他才能张着嘴咿呀,父皇就被逗得开怀大笑。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抱过我。
胡贵妃得宠,胡家在宫外的势力也一天比一天大,宫人们都在窃窃私语,说我这个太子,早就是名存实亡。我这样用功读书,其实也是害怕,将来有一天,连这个所谓的太子之位都会被人夺去。
我越发小心、谨慎,再也不敢惹父皇生气,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母亲的身子越来越差,父皇再也没有来看过她。
中秋之夜,她一个人坐在床榻之上,让我去将姨母请来。
我知道,她有事瞒着我。
今夜,姨母携着阿染来参加中秋夜宴,阿染身子不适,在偏殿休息,他们离开时必然已是夜深,这样才最好,避免惹人耳目,遭人非议。
人多眼杂,我只带了从小伺候我的太监张元在御花园中等着姨母。在这里,我又一次见到了阿染。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纯粹,只是见到我有些怕生,悄悄地打量着我。
在我心中,只有他才是我的弟弟。
我不知道我娘和姨母说了些什么,她回来时,像是强忍着痛楚与我告别,紧紧地拥抱着我。
我心里头有块石头堵着,我却不知该怎么把它松开。
我知道,从今以后,就只有靠我自己了。
第二年,江南发了大水,受灾人口不胜数,百姓们流离失所,城中一片混乱。
赈灾本该是两江总督胡荣的职责,可不知是胡贵妃吹了什么枕边风,还是父皇太过信任胡丞相,他竟然决定,将我派遣去赈灾。
我不带米、不带粮,既无钱财,又无人手,除了这一条命,还能靠什么赈灾?
胡贵妃笑着踏进了娘的寝宫,颇为嚣张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挥了挥手帕,又扬长而去。
娘的身子本就虚弱,听了这个消息,更是止不住地咳嗽。
出发前,教我习武的师傅夜闻主动找了我,说想要与我一同前往江南。
“不瞒太子殿下,小人本就出身江南,这些年来,胡荣在江南一带大肆敛财,搜刮民脂民膏,搞得民不聊生,还伪装出一副一派繁荣的假象,小人早就看不惯他们这副做派了,愿跟随太子左右,略尽绵薄之力,护您安全!”
他是江湖中人,在宫中多年,因模样凶狠,一直不得重用,才被父皇指来教我武功,想不到,他对江南的事了如指掌。
我带着他,还有父皇派给我的两行人马,以及毅王殿下为护我安全请求增添的二十个护卫,向着江南前进。
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京城繁华之外的景象,哀鸿遍野,饿殍载道。
胡荣知道我来了,带着两江的地方官员跪伏于地,大喊着天降救星。
百姓们不明所以,都跟着他振臂高呼,声破四方。
他抬起头,阴鸷地笑着盯着我。我知道,他是想先把我捧上天,再狠狠地摔在地上,让我惹起众怒,彻底失去民心。
符大人听说了这事之后,一个人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