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logue / 楔子
霍德森的无线通话打进来的时候，樊华刚刚将讯报处理好。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凌晨四点过五分，夜深了，山极区月黑风高，一片苍茫。
看一眼通讯器上的“请求通话”显示，樊华手指一顿，没接通，也没掐断。
她这么看了一会儿，通讯器的屏幕自己暗下去，停几秒，又亮起来。“未知联络人请求通讯”几个小字在屏幕上不停地跳动。
又看了一会儿，她说了声：“Fuck。”
僵硬的手指动一动，樊华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雪烟，“啪”的一声点着；收起打火机的同时，拇指终于按下接听键。
深呼吸，烟云缭绕。
“樊华。”
“……”
“是我。”
“我知道。”她说。
那头顿一顿，说：“你不应该接通的。”
她狠吸一口烟，没说话。
那头就低声地笑了：“从我身上得到讯报，你凭的是什么，啊，樊华？你不过是凭我愚蠢，年轻，动了真心。不过，”他不笑了，“这样也好，大家不用演戏了，都好自为之吧。”
说完，对方掐了通讯。
听着“嘀嘀”的提示音，樊华仰起头来，眯了眯眼睛。
夜深了，北风刮过去，山极上停着的最后一只鸟也飞走了。
慢慢地吐出一口烟，她想：
这事，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Chapter 1 / 初见
1.1
樊华第一次见到霍德森，是在2106年的秋天，十三河的“公共水浴”里。
十三河的秋天很冷，风也干涩，道路两旁的摩天高楼在天灾后被试图翻新重建过，墙体材料破败凋敝，只勉强维持住筋骨。
樊华穿着普通的灰色兜帽卫衣，背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低着头，向“十三河公共水浴”的方向走。
一对情侣挽着手与她擦肩而过，男孩看了她两眼，樊华听见女孩说：“看什么看，你喜欢偷看女生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
男孩有点发窘：“没有偷看，我只是觉得她有点眼熟。”
“你认识？”
“不是，她有点像区频道上那个，演什么的来着？我记不得名字了。”
女孩“啊”了一声：“就是影剧里老演配角的那个女的是吧，还真是。”
说完，女孩又“嗤”了一声：“得了吧，天灾后还能当演员的人，就算是配角，也不可能会来十三河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脚步没停，樊华低着头，心里头笑了一下：
确实。
天灾之后，百废待兴，文娱影剧行业是不算特别辛苦的职业。
而“十三河”是本区的天灾重灾区，重建得不好；木板的房子在曾经繁华的废墟上勉强搭建着，成堆的垃圾散发出异味，旁边躺着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若非特别情况，普通的影剧演员是不会轻易到十三河来的。
可惜，樊华想，她不是普通的影剧演员；她来到这里，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这样想，樊华在老电车站旁边停下脚步，仰头看了看十三河电车站旁张贴的时刻表。
一个妇女站在电车站边兜售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看见樊华停下来，妇女无精打采的脸上赶忙堆出一个笑来：“哎，要不要看看，我这里有天灾前的能量密钥？”
樊华看了她一眼：“没有地下能量场支持，能量密钥现在早就不能用了。就是个摆设而已。”
妇女讪讪地笑笑：“摆设也好看的，现在的工厂是做不出这么精巧的东西了。”
樊华沉吟了一下，伸出手去，将那枚精巧得与周遭场景格格不入的银白色金属密钥接在了手中。
妇女说：“七元二十分，便宜点儿，算你五元。”
樊华递给她一张十元纸币：“不用找了。”
拎起那枚金属密钥，她抱着手里的塑料盆，重新慢吞吞地向“十三河公共水浴”的方向走过去。
自从地下能量场消失，十三河的私家供水系统便瘫痪了，一直没能得到妥善修复；别的用水也倒罢了，想要洗浴，只能到新建的“公共水浴”里去。
樊华推开“公共水浴”的大门，合页发出“吱嘎”的一声。
她抬脚走了进去。
1.2
“十三河公共水浴”的进门处有点黑，灯泡坏了两个，也没人换。
昏暗一片中，樊华一边低着头，一边不动声色地将金属的密钥在手里拆解了，动作十分细微，没有引人注意。
金属的密钥无声无息地转换形态，在女演员的手中变作一枚小的旧式钥匙。
她低下头去，看了看钥匙上贴好的标签：“女更衣室，储物柜14号”。
公共水浴的更衣室有些狭小，储物柜和长椅密密地摆在一起，樊华侧着身子过去，挤到第14号储物柜旁边。
更衣室里的空气潮而闷，她和所有人一样皱着眉头打开储物柜，速战速决地将自己的衣物和黑色背包塞了进去。
握着钥匙，樊华随便地披了一条毛巾，然后推开门，走进了女浴室里去。
该怎么形容这间公共浴场呢？
水管道横七竖八地走在墙砖上，铁锈将白砖沾得有些泛黄了；“哗啦啦”的热水声响过去，蒸腾的水汽翻滚起来。
白雾一片中，洗浴的人们有站有坐，姿态各异，但都旁若无人，已经习惯了没有私人浴室，不得不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