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侯夫人身边左一个余庆佑,右一个余宁妙,两个小人都不大,却一口米养出了两种人。
余庆佑因着年纪小,四圈的胎发还都蓬蓬松松的,乍看起来顶个乱糟糟的大脑瓜,不像是个机灵的。乳母想给他抹些头油,瞧着精神利落立事些,他却死活不干,他娘也拿他没辙。
只见他嘴里含着饭粒,一只胖出坑的小手摆弄着胸前翠玉的大金锁,懵懂地朝身后的乳母看去,问道:“乳母,她们说什么?”
乳母生怕遭训斥,赶忙抱起余庆佑,哄着说:“佑哥乖,嬷嬷让人给你做了糕点,旁人都没有,嬷嬷带你去吃。”
余庆佑立时张起小胖手,爬在奶娘怀里欢呼:“好哦,好哦,只有我有,不给姐姐。”
另一旁的宁妙就差没把脸装到碗里。
她心里即怪母亲要害死自己的姐姐,又知现下母亲定然脸色不好看,她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忍去看。
前儿夜里她是有听到母亲和李嬷嬷说话的,立时就哭了起来,还不敢叫人知道。后她一直没睡,直等知道她姐姐安然无事方将心放下。
纵是如此,昨儿也没好意思再去等着姐姐和她一同进入文渊堂,心里十分有愧意。
颜巧凤不是吃素的,面对这些让人羞掉脸面的话,她硬是扬起脸来不屈道:“都知道大嫂子没有儿子命,成日里竟琢磨怎么给几个姑娘预备嫁妆。眼下这大姑娘虽然还有两年才出嫁,大嫂子就着急着给预备了,可这大姑娘是侯府里的大姑娘,真若出嫁谁又能少了一份心意呢,却不知咱们的安平郡主是如何打算的?
便是外头都知道咱们这位郡主速来不亲厚小辈,唯独那庄子上养的缺了规矩的倒是深得郡主的喜爱。郡主无子女命,想来郡主的家财定是要留给四丫头的,可都是侯府的丫头,郡主也不可太过偏心。眼前儿就有这一个,郡主倒是也帮大嫂子冲冲门面啊。”
紧接着颜巧凤又对李氏说:“大嫂子,真若咱们这位冷面郡主掏了腰包给你的宝贝女儿,你可要记得我的好呀。”说完,她一副坐等看好戏的样子,得意洋洋地暗自发笑。
李氏虽素来视颜巧凤为劲敌,现下却也中了她的挑唆。
都是侯府的千金,那四姑娘本就有生母留给的金山银山,你安平郡主又是从平凉府带着资财回来的,算上宫中的月例、皇上等给的各种赏赐,都是你的侄女,怎就如此厚此薄彼?
打从宁姝的亲事定下,我这个做娘的就开始置办,旁人也就罢了,你同我是一向记恨她们颜氏姑侄的,且我这个做大嫂嫂的在你出嫁前就待你不薄,你也不能太过偏心了。
李从谨掸了掸衣服,虽是不做声,脸色却阴沉了起来。
事关余宁姝,她本人是个性情很懒散不愿意缠麻烦的人,想到虽是自家二婶婶居心不良,说的却也在理。她倒不是非要和那个四丫头争风吃醋,凭白去惹那气,且那四丫头也是个可怜,可真若因此得了姑母些什么,不要白不要么。
她便不做声,偷偷瞥了眼余昙,见她脸色也并未不好看,就想等看她接下来打算怎么说。
余宁妍速来不理会这些,什么嫁妆单子,自打她小的时候便开始见她母亲张罗这些,一向对此嗤之以鼻,竟还说她若出嫁旁的不要,给她一对狼牙棒便可。
倒是余宁娴,她先是气二婶婶自己心术不正,做了那么多恶事,如今竟还要挑唆母亲和姑母之间不睦。
她知自己的母亲,虽没有什么坏心思,是个实心肠的,却也不是那么敞亮大度的。她素来爱惜她们姐妹三人,把所有的爱一半都寄托到那几个库房的嫁妆上,生怕日后女儿们嫁人了不如在家里头一应俱全,更是叫人给看低了。
眼下这位二婶婶正是戳中了这点,才叫母亲一时间将脸拉了下来。
她本想说自己是不要姑母那份的,毕竟姑母险里逃生回来,她们姐妹三人也未曾在姑母面前尽孝,只姑母安康便好。
可这事儿是在大姐姐身上起头的,自己这样说着实不妥,却又不想姑母因此栽了脸面叫二婶婶又得意起来。
如此,她便鼓起勇气说:“头前儿听四妹妹就说过,姑母虽然看起来对我们姐妹几个不热乎,却是时常惦记的。我们几个都是姐姐,四妹妹本就身世可怜,她能有姑母照拂,我们都为她感到高兴。”
余宁娴说着越发脸红了,余昙知道二姑娘心善,不成想眼下这个时候却是她肯维护自己这个姑母。
余宁妙听了姐姐这样说,也开口道:“是啊,我也为四姐姐感到高兴,不吃四姐姐的醋……”她话音未落,颜巧凤的一个指头就戳到了她的头上,并怨骂道,“成日里吃饭就是个不省心的,若是有你四姐姐那福气,我也不用天天拎着你的耳朵告诉你了。还不快吃,吃完了给我滚回去,左右没你弟弟叫我省心!”
宁妙立时就哭了,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地掉在了碗里,她也不敢哭出声来,闷头干噎着饭。
宁娴瞧见急忙起身,过去搂着妹妹的肩膀哄着说:“五妹妹不哭,妙儿最乖了,我们吃饭的时候不哭……”
旁边的宁妍屁股挪开,然后碰了碰她二姐姐的腰,宁娴便坐在了她的位子上,一边给宁妙夹菜,一边手抚在她的背上。
宁妙泪眼汪汪地看了看她,想咧嘴笑笑,却是越想笑越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颜巧凤也有了几分不忍,奈何一肚子的气没处撒,便也不乐意去哄。
她觉得今儿稀奇的是,如今已经吵成了这副样子,这位当家老太太却一言不发?
难道因着前夜的事情,从前的种种埋怨早已经塌方?她突地想起,自己还未出嫁的时候家中母亲告知她的事情,似从前这位郡主的嫁妆被克扣过,以次充好,为的就是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