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易许安大叫一声,从床榻上猛地弹起。已经入秋的天气,山中更是夜半凉爽,她却因梦魇惊出一身冷汗,云髻散落,浓密的额发凌乱的贴在脸上。
她抱住了自己的膝,将脸深深埋进臂弯,蜷缩在墙边,久久难以回神。
易许安本来出自一个爹不疼娘不□□——才女母亲与农村出生的义务兵父亲春风一度,但父亲不愿负责,母亲也不愿意放弃大城市的生活,就把她丢给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养活。
但是她很懂事,继承了母亲聪明的脑子,从小就是同学眼中的学霸、老师眼中的天才,一路杀过高考、保研、考博、考公,步步辛苦却也算得上顺风顺水。在职场上经过三年努力,她终于在三十岁的时候,打败数位竞争对手,即将上位某局的处长。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有时间可以享受生活,谈一场认真的恋爱的时候,她在清晨爬山锻炼的时候,被落石砸了个开瓢。
来到这个世界后,易许安莫名其妙变成了逃亡中的前朝太子妃,身上没有一秒是不疼的:先是吐了一顿毒血、肩膀挨了一箭、被踹在地上挨了一顿踩踏,最后又被抹了脖子。
结果这一回也没死成,而是以该倒霉太子妃的身份,穿越回了十几年前。
易许安被山石开瓢的时候,本来是耿耿于怀的,因为自己在原来的世界,意外死在了好日子即将开始的档口。但想到自己的新身份,她又接受的非常坦然,毕竟,比起一个无人问津的农村卷王做题家,是个人都更乐意一出生下来就不用努力——皇帝是她舅舅,长公主是她亲妈,国公是她爷爷。
但老天似乎总有办法折磨她。来这里已然三个月,在这段时间里,她几乎没有睡过一晚的好觉,支离破碎的梦里,全是关于太子妃易许安的故事。
吱呀——
门被人由外而内推开,微凉的秋风习习,易许安余汗未退,一时被吹得寒毛耸立,头脑也清晰了起来。
来者是个身段窈窕的女子,来的匆匆,还没有来得及批外衣,素色的裙子简朴,腰间三千青丝倾泻。纤纤玉腕抬起,手中的灯台照亮彼此的面容,易许安这才看清,这是自己的阿姐,易咏霏。
易咏霏见妹妹汗湿了满脸,赶紧转身合上了门,将手中的灯台放在桌上,随后坐在床边,从袖中抽出手帕,轻轻地为妹妹擦去脸上的细汗。
“我在隔壁听到你惊叫,是不是又梦魇了?”易咏霏轻声问道,柔柔的目光里是实实在在的关心。
易许安看着亲姐白净秀美的脸蛋,不自觉想起刚刚的梦魇。
上一世,易许安作为太子段元慈的娃娃亲,一直和兄长生活在京城的祖父家。而易咏霏则跟随着父母,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封地。所以,姐妹俩一直不算十分亲近。
魏知翎篡夺江山后,不知出何缘故,早已被嫁为她人妇的易咏霏也被牵连。
梦中,那是太子妃易许安被斩杀的那年寒冬。只因一道口谕,易咏霏的婆家毫不顾忌三年多的侍奉之情,不留情面地讲她丢了出来。那时她已怀胎五月,大腹便便,四肢却瘦的见骨。她被架出婆家大门的时候,鞋袜上顾不及穿,肿胀如馒头的双脚拖在刺骨冰冷地上,往日娇花照水般娴静的面容浮肿不堪,再也不见往日的名动京城。
一刀下去,一尸两命,众人看罢,唏嘘不已。弥留之际,易咏霏往日清浅的眼眸充满怨恨不甘,最终又只剩空洞,难以瞑目。
易许安忘不掉梦中的那双死不瞑目的眼,忽然凑近姐姐,将不安和惊惧都埋进她芬香的颈窝。
易咏霏对于妹妹的忽然亲近受宠若惊,又有点手足无措,只好小心翼翼的抬起手,轻轻为妹妹拂开贴在脸上的乱发,哄道:“不怕,小满,梦都是反的。”
过了一会,易许安平静下来,身上的汗也收了,便向易咏霏道谢。
易咏霏柔和一笑:“不用这样客气,我们是一家人啊。无论什么时候,姐姐都愿意帮你。三个月前你病来如山倒,父母兄长都远在京城,好在我长居庐州,还能赶来照顾你。”
易许安一怔,回报以微笑道:“对,我们是一家人。”
姐姐离开后,易许安点起房中灯火,推开一扇窗,坐在桌前,执笔纪录今夜梦中有关前世的点点滴滴,努力做到事无巨细。
半个时辰后,她起身,掀开被褥,用发簪翘起床板上的暗格,其中已经有厚厚一沓纸张。她将那一沓纸拿起来,再一次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一遍,然后将今夜纪录的梦,按照时间顺序分别插进去。
做完这一切后,天色已微晾,山中鸟儿声鸣。易许安熄灭了烛火,再次躺在床上,合上眼,却久久难以入睡。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心里只是迷茫。经过了这段时间,虽然她认为自己和太子妃易许安没有太大的因果,但如今占了人家的命途,三个月夜夜梦回前世,喜乐嗔痴,生死爱恨,她再也无法漠视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今年是这个身体的十七岁,这一年大约冬日时节,易许安的父亲易驸马奉皇命北上沧州,查处意图谋反的刺史魏平。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谁知在押送途中,那魏平贼心不死,竟行刺易驸马,最后二人双双殒命在归京途中。
长公主夫妻几十年来琴瑟和鸣,哪知送出去的时候还温情脉脉的丈夫,回来时只剩一副灵柩。长公主伤心欲绝,一病不起,被皇帝接到宫中养病,三年不见外人,最终还是香消玉殒。
而这逆贼魏平,正是魏知翎的父亲。魏平死后,魏家忽遭天雷,引发大火,一家人就这么都被活活烧死了。只有魏知翎死里逃生,最后还推翻了段氏王朝。
所以,第一件事,她便要阻止父亲北上。
房门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