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安威大将军之女卫燕歌柔明毓德,静正垂仪,有徽柔之质,朕躬闻之甚悦。今誉王殿下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值卫燕歌待字闺中,为成佳人之美,特赐婚于誉王殿下,择日成婚,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太监王德尖又细的声音响彻清晨的将军府,惊得枝丫上的几只鸟雀扑棱着翅膀飞走,打破了这座庄严府邸片刻的宁静。
王德一脸带笑地将圣旨递了过去,“咱家先在这儿恭喜大将军了,大将军安邦卫国,陛下这是格外看重您呐。”
“哈哈。”卫安抖着胡子爽朗笑出声来,“这都是末将的职责所在,小女蒲柳之姿能得陛下看中,是小女之幸。”话音骤停,他微微低头凑近王德,将腰间白脂玉坠子塞到王德手中,压着嗓子开口,“王公公,您看这……圣上何意呀?”
玉坠子入手细腻油润,王德眯起他那细长眼睛,眼缝儿处流露出一丝精光,“咱家是万万不敢揣摩圣上旨意的,唉,其实这事儿陛下也没想瞒着将军。”
听到这话,一旁站着充当空气的卫之陵心里憋起一口气。
你一开始怎么不说!
忍住想骂出声来的冲动,他只能默默听着王德接下来的话。
“不瞒您说,就在昨儿个,陛下前脚刚下早朝,还没喘口气呢,这誉王殿下后脚就跑到乾泰宫跟皇上闹腾,说什么要在外头开府,您也知道,陛下是最最宠这位殿下的,所以早早封王又迟迟不肯放这位离宫,如今陛下大抵是想着殿下成家后能好好收收性子。”王德一遍遍抚摸着手里的温玉,不紧不慢地说出口,像是突然意识到这话不太好听,顿了顿又开口道,“说到底,确是令爱端庄娴淑,陛下才会下旨赐婚。”
“微臣替小女谢陛下抬爱。”卫安皮笑肉不笑地应道。
王德面上的笑意不变,堆出一脸的褶子。
“既然这旨意带到了,咱家还要回宫禀告陛下,就先告辞了。”
“王公公慢走”。
王德甩起拂尘,弓着腰携身后一众太监离开将军府。
目送王德走远后,卫安拢起袖子转身,边思索边向书房踱去。
卫之陵本想等他爹喊他去探讨探讨这件关乎他妹妹终身的大事,没想到一回头这老头子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走了……?!
刚刚那口气还没散,这下胸口又憋起一口气,卫之陵只觉胸口一阵阵发闷,撇着嘴小声嘟囔了几句。
穿过回廊,他急忙跟上卫安的步子进了书房。
隔着方桌,卫之陵随手抓起把檀木椅子坐在他爹对面。
将他憋在胸口的气统统转化为话语喷薄而出。
“爹,妹妹近年来一直不在京城,也没有露过面,陛下突然赐婚是个什么意思,赐婚就罢了,也不给赐个好的,偏偏是赐了个不着调的。还有那个王德,一脸奸臣相,明明是陛下的旨意还敢趁火打劫收东西,给他东西也罢,净说些没用的,您给他那块玉还不如给我呢。我是真看不惯这些个阉竖,阿谀奉承,满嘴胡话,也就妹妹端庄贤淑这句话还凑合能听。”吐完这些话,卫之陵憋着的一口气终于顺了。他想,古人言不吐不快,诚不欺我哉!
半晌没等到他爹吭声,卫之陵顺便倒了杯茶,可触着茶杯,茶已经凉了,秉着不浪费的原则,于是他默默地把茶杯往他爹的方向推了推。
卫安睨了眼他的动作,终于肯开口说话:“陛下自有他的用意,绝不像王德说的那般简单,这大约只是个幌子,不知陛下打的什么主意。”
“陛下莫非真的宠爱誉王到了这个地步,让我们将军府与誉王结亲,这样不得不捆绑在一起,然后助他登基?!”见他爹难得有这么认真跟他说话的时候,卫之陵也皱起眉头认真思考起来,越想越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
瞧着这小子一惊一乍的傻样,卫安一脸恨铁不成钢,“最近陛下的行为越发令人捉摸不透了,瞎想也没用。就你这脑子,我也不指望你能想出个什么来。”
没给卫之陵反驳的机会,卫安立即又说:“我一会儿写封信告知你外祖母,现在你就去办一件事,去洛安把你妹妹接回来。”
“好,我现在就去安排”。卫之陵满脑子都是妹妹要回家了,爽口答应,丝毫不顾及刚刚他爹对他人格上的“侮辱”。
在卫之陵离开后,卫安缓缓起身走到书案后,铺开纸张提笔写信,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不禁叹了口气,沧桑悲戚。梅娘,我终归对不起你,还是没能让咱们女儿远离这京城纷争。
等悠悠回来后,她若是流露出一分不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也会将这门婚事给退了。
只沉寂了一瞬,卫安压下了杂乱的念头以及愧疚之情,拿起封好的信件走出书房,递给门边守着的亲卫卫驰,“快马加鞭以最快速度送到洛安谢府,亲手交到谢老夫人手中。”
“属下遵命”。卫驰抱拳道。
刺眼的日光穿过苍翠竹叶照到卫安缀有石青色暗纹的直裰上,身上渐渐涌起暖意,心底却涌起阵阵不安。
乾泰宫
“陛下,话带到了。”王德带着十二分的恭敬向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回禀。
高座上的人听此执笔的手顿了下,头也没抬接着批奏。
王德小心翼翼地觑了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一眼,屏住呼吸侍立于一旁,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整个宫殿静寂死沉,唯落地紫檀六角宫灯中烛火跳跃,一闪一闪,仿佛永不枯寂。
眼皮覆盖下的污浊瞳孔盯着御窑金砖上一晃又一晃的微弱影子,王德的思绪逐渐发散。他也算是经历过这偌大皇宫的几番更迭动荡,虽年岁渐长,却也依稀记得先皇在世时夺嫡的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