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
西北角一处雅间内白纱飘动,隐约露出房间中几道身影。
“王爷,属下在临西县谷裕山附近勘探出几处铁矿脉。”
回禀之人正是誉王殿下“所想念”的程默。
他在接到程寂的通知后一路快马加鞭赶到洛安,向王爷汇报当前进展。
虽然不清楚王爷为何突然召见他,但这些都不是他该问的。
他只需要听命行事。
“原计划先打断,暂时停下手头的勘探。”李景和把弄着手边破碎的杯盏,一一交代,“现在需要你去做另一件事,拿着这枚印章联系长公主的旧部。”
闻言,程默倏地抬头,只因此印章据说已被长公主亲手毁去,长公主言此生将不再上战场,这印章也就沦为无用之物,遂将其扔入铜炉灼毁。如今主子竟将其拿了出来,他丝毫不怀疑这枚印章的真假,且不说一枚假的印章决计无法调出昔日旧部,还会惊扰这些隐藏兵力。
只见一枚通体漆黑铸有“敬平”二字的印章自李景和宽大的袖袍间递出,确是敬平长公主的印章无疑。
程默上前弓腰接过,“属下遵命。”
“小心行事,此事急不得。”李景和只叮嘱了一句便停下来了,程默办事他素来放心,而不让他放心的人正站在几步外等待处置。
不久前他们几人在快要抵达洛安前的一处城镇落脚,李景和特地选了这间酒楼为了方便与程默私下联系,然后在路上将玉佩偷偷丢掉借口支开了文安。谁知出去盯着文安的程寂中途突然折返,说是瞧见卫小将军带着车队已经离开了洛安,且中途似乎变了路线,他生怕王爷错过卫大小姐,于是急忙回来禀告。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时,门外文安兴奋的声音乍然响起,“公子,奴才找到了。”
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景和曾命令在外将称谓换成公子。
眼见文安推门进来,此刻程默还未离开,也来不及躲藏了,若是跳窗而走青天白日定会引起人群注意,几个呼吸间李景和迅速做出反应,抄起桌上的杯子精准扔向文安,转念间程寂想他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一个手刀砍向文安的颈部。
结果就是,文安晕了,程寂闯祸了。
当下事情也交代完了,令人头疼的是一旁软塌上躺着的文安。
静,死一般的寂静。
在领命后就趁机隐入屏风后的程默为他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弟弟默默点上一柱香,自求多福吧。
李景和身形未动,仍在不紧不慢地把玩着碎瓷片。
啧,这下有点儿麻烦了,是毒哑?还是毒傻?
他有些纠结。
悬于头上的刀迟迟未落,一旁待罪的程寂不由地有些焦急。
“殿下,属下知...”罪尚未请完,一阵清脆的咳声打断了他。
是文安醒了。
“殿下,我这是睡着了吗?”文安懵懂地眨了眨眼,似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欸?程侍卫跪在这儿作何?”
无人应答。
气氛诡异,古怪。
往常文安定是受不了这安静氛围,可此时的他竟没有嘻嘻哈哈的打圆场,而是低下了头。默认了冷场。
这场无声硝烟终是在李景和突兀的一声嗤笑中消散。
“呵,平时不是都挺能说会道的,怎么现在都哑巴了。”
“文安,你说,你刚刚怎么了,睡着了?”李景和捏起桌上的碎裂瓷片,轻轻抛起,滑出一段弧度,又落在他如玉的手中。
那尤其加重的“睡着了”三个字灌入文安耳中,猛地炸裂开。
文安一个翻身利落的从榻上连滚带爬地下来,匍匐在地,开口便是“殿下,奴才...其实奴才早就醒了。奴才不是故意装睡的,奴才也不是有意偷听您说话的,只是...只是...”
“殿下,奴才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啊殿下,奴才自小跟着殿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殿下就饶了奴才这次吧。”文安说着抽噎起来,竟要流下泪来。
“停,不许哭!”他难得有立威的时候,又被打断了......
可文安偏偏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仿佛有决堤的趋势。
烦人。
“再哭你就完了。”李景和恶狠狠地威胁。
抽噎声停了,文安迅速闭上嘴,默默地擦了擦泪痕,委屈地仿佛怨男。
“本王知道你早就醒了。”
“本王就是故意让你听见的。”
一句话接一句话地说出口。
文安惊了,等待处置的程寂惊了,在屏风后躲着的程默也愕然了。
接着,程默听到李景和出声唤他。
心念电转间,他好像明白王爷什么用意了。
于是,他绕过紫檀漆地镶玉石曲屏走进三人的视线中。
文安抬头盯着自屏风后慢慢走出来的黑衣男子,除了没有抱剑外分明和程寂一般无二,相同的眉眼,相同的衣着,若不仔细辨认,必会将这二人错认为一人。
文安惊诧之余恍然大悟,难怪有时候他觉得程寂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难怪他性格这么随和却总感觉和程寂相处时忽冷忽热,原来这本就是两个人。
文安心里咯噔了一下。
殿下为何将这些告诉他?
他咽了咽口水,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事情发展到此合该收场了,李景和看着文安道,“事已至此,本王给你机会自己选,是接着给王德做事,还是站到本王这儿来。”
目前,他还有得选吗?文安在心底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