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诸葛亮静坐于案前,轻拂琴后,立即将曲调写于竹简上,记录着今日的无意之作,结尾处写上这首曲子的名字,《沧海龙吟》,是那位洞箫的黄女郎取得名字。
定安心里埋怨,若是诸葛亮愿把痴迷经书作画抚琴的心思,分出来一半到自己的婚姻大事上,今日也不会挨老夫人的责骂。
自诸葛亮弱冠后,老夫人每年都会招两兄弟来江东,耳提面命一番。诸葛亮渐渐习惯了,只是他觉得出仕与娶妻一般,都马虎不得。
“顾夫人今日欲给您说亲事,您为何不愿?”定安问道。
“身无尺寸之功,如何能高攀上江东周郎的胞妹。”
诸葛亮哑然失笑,想起今日长嫂欲给自己做媒,牵的红线还是周瑜的胞妹。
“周瑜的妹妹?那个周女郎...”定安若有所思的说,似乎想起什么事,猛然睁大眼睛,凑近身子急切说道:“先生,您辛亏没同意,我今日听其他府邸的仆从闲聊,说这位周女郎,可不是什么好人。”
诸葛亮忽而拿起笔轻敲定安的脑袋,神色有些严厉:“你如今说话怎这般不知礼数,随意议论一位闺阁女子。”
定安已经习惯诸葛亮这样的“惩罚”,只是改不掉这爱八卦的毛病,轻揉揉了额头,声音有些委屈,
“先生,我可没瞎说,要说不知礼数,这位周氏才是真的不知礼数,明明和江东的陆氏订了亲,却突然见异思迁要嫁给吴主,为了悔婚,竟然当众掌掴了和她有婚约的陆公子,现如今在江东提及到这位周氏,大家都是避之不及,这样朝秦暮楚的女子,顾夫人干嘛要说给您呢?”
口气中满是对周瑛的鄙夷和对顾夫人的不满。
“行了,说话愈加不知遮拦,与闲人私下议论未出阁的女子,不仅失礼更是无德,岂是男子该有的行径。”
诸葛亮脸上生出一丝薄怒,斜眼看向垂着脑袋的定安,厉声道:
“况且你从未见过那位周女郎,只是从他人口中得知些零星半点可能还被添油加醋的坊间秘闻,就敢对一个人的好坏妄下论断,耳听为虚,眼见都未必真实。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懂?”
平日温和惯的诸葛亮鲜有斥责人的时候,今天也是碎嘴的定安不老实。
定安自知做错,慌忙闭嘴,殷勤的去把烹好的茶端上,希望能平息诸葛亮的怒气,上完茶后,躲在一旁默不作声,偷偷观望诸葛亮的神色,和方才不知收敛的碎嘴模样判若两人。
诸葛亮出神的望着刚刚写好的琴谱,想到顾景纯介绍的周氏,是个小自己十岁还未及笄的丫头,说是不爱女工绣花针线,沉迷于经史诗文,身份贵重,但却不矜持姿态,也无心放浪形骸。
平日深入简出,鲜少愿与人交际,可一旦视作为友,便真心相待,十分宽厚赤诚。
如今,她已被顾景纯认作是妹妹,成了诸葛乔的姨母,顾景纯的意思是想亲上加亲,这样的好亲事在顾景纯的眼中是好上加好,可却被诸葛亮拒了。
这个素未谋面的周氏在定安等人的闲谈中,却是个寡廉鲜耻不守本分的女子。众人口中勾画出的形象,竟如此分裂。
青纱明灯透出温和光亮,照拂在顾景纯身上。她怀抱诸葛乔坐在榻上,祥和的望着被褥中熟睡的孩子。
诸葛瑾回来后,轻缓脚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拨开被褥,看着诸葛乔红润的脸蛋,怜爱万分。只是身上的酒气将熟睡的诸葛乔熏醒了。
呜呜哇哇地啼叫哭声响彻整间屋子,顾景纯连忙低声安慰哭泣的诸葛乔,腾出一手,轻推诸葛瑾。
诸葛瑾被哭声闹得心烦意乱,只觉心中发烦闷不已,望着顾景纯看自己的愤懑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索性高声把芥桃唤来,让她把诸葛乔抱去给乳母。
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不用再低声轻语,可此时两人都未开口,房中如死一般沉浸。
顾景纯本就对祁黎笙今日出尽风头不满,再见诸葛瑾对自己这般神色,更是心生恼怒,但却不得不自持身份。
诸葛瑾起身倒了杯茶喝了起来,企图稀释口中的酒气。
良久,他缓和了神色,终于开口道:“听说夫人今日欲给孔明说门亲事?”
“二弟如今已二十有四,不小了。想来夫君二十四的时候正准备迎娶妾身。”
诸葛瑾一怔,听出顾景纯话中深意。那时他初来江东,根基不稳。无家世可言,更无尺寸之功。得继母转圜,才与刚及笄的顾氏嫡女结下亲事,得以施展才干,有如今的功业。
“不知夫人定的是哪家的女子。”
“中护军周公瑾的妹妹,咱们乔儿的姨母。”
“什么!”诸葛瑾陡然一句,声中带着微微颤抖。
顾景纯见诸葛瑾这般慌张神色,十分不解,“夫君,有何不妥吗?”
“太不妥了,与周公瑾结为亲家,会惹得多少人眼热,这就是引火烧身!把咱家置于风口浪尖上。至尊同周女郎情意深厚,以后必定会娶周女郎入侯府。自和陆氏毁了亲后,江东哪有人家敢和周氏议亲。”
“阿瑛她才学斐然,与孔明十分相配,且二人…”
顾景纯说到这停住了嘴,[玉台君]的秘密她知晓,诸葛瑾却不知晓。
诸葛瑾还在等顾景纯说下去,却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接过话来,
“夫人,才学相配是一回事,可周女郎那个身份摆在那。”
在诸葛瑾看来,这桩亲事就是荒唐至极,自惹祸端。
“这桩亲事就此作罢,休要再提。幸孔明是个有主意的人,断然回绝对他对咱们家都是好事。”诸葛瑾肃声说完,便要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