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然听出了孙权口气中的不甘与恼火,也只有在自己和胡综这样的发小面前,孙权能这般肆意的吐露。
“至尊,数度讨伐黄祖,江夏根基却丝毫未损,倒是我军接连战败,几次卸甲而归,只掳回些军民,在众文武看来确实劳命伤财,是个不合算的买卖。”
孙权冷着脸,怒气不止,他如何不明白众文武的思量,只是杀父之仇刻入骨血,让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曾发誓要斩杀黄祖,一雪前耻,祭奠父亲和兄长的在天之灵。可如今承受着满朝文武的劝阻压力,接连用兵都是无功而返。
心有不甘,却也是无可奈何。
他缓缓靠着湖边的石栏,望着一湖绿水倒映着红纸灯笼,如血般橙红刺眼夺目。
朱然轻叹一口气后,缓声说道:“至尊,几次讨伐未果,然与众将私下亦有论谈。黄祖似对我军排兵攻战早已熟络,即便是我军发兵出其不意,他都能提前布防坚城。再则,建安八年征讨黄祖,牺牲众多将士,眼看得胜在望,吴中山越却突然反叛,让大军不得不撤回,转而平叛,给了黄祖喘息的机会。如此巧合,不难让人疑心。”
他把心中的疑心小心翼翼的吐露完后看到孙权一言不发,绷紧的脸慢慢松弛,方才凶狠的目光开始有了变化,眼神中充满疑惑与果决,脸色变得冰冷阴沉。
孙权忽而转身,环顾四周后,轻声道:“讨伐黄祖之事再议吧。”
朱然知晓这是孙权妥协了,自从坐上这个位置后,孙权妥协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忍气吞声成了常有的事,脸上的喜色越来越少,慢慢化成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碧空澄明的月色,照在人流涌动的吴郡街头,观灯男女不计其数,挨挤着步履难行。
沿街店铺家家户户的门楣上都挂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汇聚起的光亮要将整座城的黑夜消退,璀璨如白昼。
孙权同朱然一起驱车前往胡综的府邸,想着三人一起赏景痛饮。
刚到胡综的府邸,就从门下令处得知胡综今日早已出府赏灯。
朱然和孙权打趣胡综无家无室,孤家寡人一个,竟也有这般风月之情。
可当门下令说胡综是同黄女郎一同赏灯时,孙权忽而冰冷的脸色止住了朱然的笑意。
“黄女郎,寄居于周府的黄女郎?”朱然错愕问道。
得到了门下令的肯定后,朱然不经有些惊讶,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就把这有些荒唐的想法给抛诸脑后。
沿街的玉器、脂粉店成了各府女眷们光顾的地方。
“阿潆!”胡综轻唤着黄媛的乳名。
黄媛听闻这个乳名,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回到了荆州,又回到父母的身边,还是那个天真烂漫,少更不事的黄府女郎。
在江东唯有胡综记得自己的乳名,柔声唤自己一声“阿潆!”
胡综看黄媛出立于店铺门口,出着神,连忙拉她过来看店铺内新上的玉簪子。
他倒是饶有兴趣在那挑挑拣拣,静听店铺掌柜的介绍,半晌就把店铺内的新货都给看了个遍,都未选出一枚合他心意的簪子。
一个大男人像个女儿家一般挑选着发饰珠翠,认真的模样落在黄媛眼里,不觉有着好笑,心中平添一丝温情。
“这枚玉簪倒是十分衬夫人。”店铺掌柜拿起一枚碧玉滕花簪交付到胡综的手中。
掌柜这声称呼立刻让黄媛羞红了脸,刚要辩解就见胡综拿起那枚玉簪,轻轻簪在自己的流仙云乌髻上。
“很衬夫人!”胡综看着这枚做工素雅的簪子,把黄媛那张小巧玲珑的脸衬得更加动人。
他见黄媛素手斜扶玉簪,垂眸含笑,容颜清丽,举止之间浮现独特韵味。
“掌柜,就这枚了。我家夫人喜欢藤花。”胡综朗声说道,恨不得整个店铺的人都知晓他的夫人被自己宠在手心里。
“夫人,您夫君真是好眼光。这枚簪子只此一枚,整个吴郡,找不到第二家有这样的巧夺天工了。”
店铺掌柜的殷勤让黄媛恍惚间,真有了与胡综是夫妻之感。
“这枚簪子可就你独有。”胡综拂过黄媛的发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