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这滴漏声在寂静的夜显得格外清晰。
周瑛孤坐侯府宪英院偏殿的一处漆黑角落,怀抱双膝,以此给自己带来一丝暖意,深埋着头思索这些时日发生的事。
晨起,刚进侯府大门,便被一个脸生的内侍锁进了宪英院的偏殿。
任凭她如何叫骂,偏殿就像是铜墙铁壁一般,送不出一丁点声音。
她把蛮力挥洒干净,只得独坐在角落中,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突然“吱呀”一声,周瑛透过飘浮的金丝白纹昙花帷帐,看着一个熟悉的黑影向自己走来。她眯着眼睛瞧见那个黑影腰间佩着丙丁纹青绶,知晓是孙权来了。
孙权望向周瑛孤坐在一处,心中百感交织,从周府的府邸没有搜到关于[玉台君]的任何凭证,却从黄媛的房中搜出了不少让他恨意难消的东西。
临来之前,徐若琼不知从哪听闻了这件事,跑到他面前就是哭天抢地哀求一番,逼他把周氏给惩办了,好祭奠她父亲徐琨的在天之灵。
徐若琼的恨意,孙权怎会不知,当年她父亲便是死在讨伐黄祖的沙场上。只是,徐若琼的这份恨意完完全全的倾注在黄媛和周瑛身上。
孙权刚要踏出殿门便听到身后徐若琼的质问。
“至尊,便要这般偏袒周瑛?哪怕她闯出了危害江东的祸事。”
他没有回答,亦或是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些人接二连三的逼迫。
直到看见周瑛,他箭步上前把周瑛从地上抱起朝榻上走去,感觉怀里的周瑛像个死了很久的猫,凉意横生。
刚要把她放下,却见她牢牢抓住自己的衣襟不撒手。
“我阿姐呢?”
孙权一听顿时没了爱怜之意,这一天他受够了质问,吴太夫人、徐若琼到现在的周瑛一遍遍的询问,都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又何必来搅这趟混水。”
孙权的脸色极为冷淡,带着严厉瞥了一眼周瑛,似乎在责怪她不该如此莽撞的跑进侯府,不该和徐若琼一般让自己如此烦忧。
“我阿姐被困在侯府,岂能坐视不理。”
“她是荆州牧刘表的侄女,黄祖的族亲,你便这般看重她。”
“我只知道她是从小就真心待我的姐姐。”
“你待她如亲姐,可她却一次次的将江东的军情偷报于荆州,去岁更是勾结吴中山越反叛,逼得孤不得不在讨伐黄祖时折返而归。”
“什...什么?”周瑛觉得嗓子干燥的厉害,发出的声音都是这般喑哑。
“你自己看吧!”孙权冷冷地说完,扔下一份锦书,便背过身去。
周瑛不解地望了眼孙权的背影,缓缓捡起地上的锦书,打开来刚看第一眼,就发现这是黄媛的字迹,是写给荆州的家书。
可为什么有江东军事密防的内容,看到这周瑛不觉心头一震,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只是片刻工夫,让她的情绪受到猛烈冲击,紧握拿着锦书的那双手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她开始慢慢回忆起,黄媛为何经常去往胡综的府邸。
胡综跟随孙权讨伐黄祖,更与是仪、徐详一同掌管军中机密事务,想窃得这些机密不难。
可她不相信温婉的黄媛能有这天大的本领勾结吴中山越,反叛孙权。
“二哥哥,我阿姐一介女流,根本没有这个本事能勾结山越,扰乱江东后方。”
“互通信简在此,你还要为她说情。”
周瑛抬头看向孙权狠厉的脸色,慌乱解释道:“我说什么您此刻断然不信,可我阿姐真做出这糊涂事来,肯定也是被她父亲所逼迫的。”
一股怒火陡地升腾起来,孙权忍耐了许久,终于爆发出来。
“被她父亲所逼,她为了她父亲一人,就让江东众将士的性命皆折于江夏!若是江东子弟于战场上杀敌无能,孤自当无言!可偏偏是被一个女子害得折戟沉沙!孤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将士!”
周瑛突然一怔,她从未了解过征讨黄祖,打下江夏对孙权而言,有何种意义。今日,听到孙权如此歇斯底里的一番话才渐渐明了。
“孤会再征黄祖,再讨刘表!告慰父兄的在天亡灵!”孙权的口气变得斩钉截铁,“黄女郎这般行径,倒是极为适合于战前激励众将。”
听闻这话,周瑛那张本就煞白的脸变得死灰,呆呆地望着孙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见了什么。
绝望、委屈慢慢浮现在她那张脸上,她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颤着声问:“莫不是要用我阿姐祭旗?”声音极其微弱,很怕下一秒就得到孙权的肯定。
良久,孙权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望了她一眼,眼神中的果决与执拗让周瑛后背渐生寒意。
她突然扑倒在地上,跪在孙权面前,向他磕起头来,一连串的“咚咚”声响彻整个偏殿。
孙权的心蓦地一震,目瞪口呆的望着周瑛的额头慢慢出现了一小片紫色的淤血。
仿佛此刻她失去了痛觉,即便是额头开始慢慢渗出血,依旧不停地磕头,向孙权苦苦哀求着,
“二哥哥,我求你了,留我阿姐一条命!她三岁便来了江东,和家人分隔十几年不得见,寄人篱下的苦她尝了十几年…”
周瑛含泪哭诉的声音飘至偏殿的每个角落,伴随着她的磕头声更显凄惨。
伫立于殿外的竹步听到殿内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下头去,不忍再听。
“你说她尝尽了十几年寄人篱下的苦,孤何尝不是为了江东,为了父兄,忍气吞声这些年。”
“建安四年,您跟随伯符哥哥去讨伐庐江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