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砸了吧。”
周瑛看戏般瞄了眼目瞪口呆的赵直。
“她可不是一般的伶人,修得一身的诗书画艺,若不是家道中落才不会沦落到闾巷娼馆,别人上赶着送钱都换不得美人一笑,你倒好,直接折了她心爱的绿梅。”
周瑛初次与文欣相遇,是她在卖维米尔秘密的时候,与她攀谈的文欣,举止间自带一种贵气,即使她时有放浪形骸之语,却也掩盖不住与生俱来的仪态。
那时周瑛就疑心文欣应该是在高门贵户,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后来两人相识熟络,脾性相投,了解一番,果不其然,只因家遭大难,文欣才来绿云楼里当起了乐娘。
听闻这些的赵直,捻起散落于地的梅花,叹道:“在下确实不知。”
那一脸的懊恼神情,跟换了个人似的。
“你才回成都,怎么又要逃,吴府的人寻你作甚?”周瑛问。
“怪我这相面的本事,当初吴懿的妹子能嫁给刘焉的三子刘瑁,就因我说了句,吴氏乃是大富大贵的凤仪之相。”
“可叹啊,你这相面的本事也不怎么样。”周瑛眨巴了眼睛,似有取笑之意,“你相面都失败过一次,吴府的人该不会还想做第二次冤大头吧?”
“还真让你说对了。”赵直眼睛像是放了光一般,立即兴奋说道:“刘璋也想给儿子刘循找个凤仪之相的夫人,这不吴懿又起了心思,不过他那小姨子着实拿不出手。”
赵直摆了摆手,又端起铜卮畅饮起来,屋内寂静的落针可闻,屋外呼啸的风像是也停止了。
食案上的残羹冷炙已经入不了赵直的眼,他盯着出神的周瑛,见她默不作声地转动着拇指上玉谍。
突然他牵过周瑛的手,展开她的手掌细瞧了起来,这个举动着实让周瑛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想抽出手去,却被赵直牢牢捏住,动弹不得。
少顷,赵直突然大笑了起来,这笑声来的如此突兀,吓得周瑛没有丝毫犹豫,缩手抱怀,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有些癫狂的人。
“吴懿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真正的凤仪之相在这呢。”赵直抬手一指周瑛。
见周瑛眼中的疑惑和茫然,他补充道:“若是能把你手心的这条掌纹挑破连同,那可真是做皇后的富贵命!”
周瑛护着手,脑补掌纹被挑破后血腥的场面,不禁皱起眉头,
“你家妙莹也是这般说,可我梦里梦见自己嫁的可是一个丞相,怎么就变成了皇后了。”
“所梦为何人?”
周瑛打开贴身的革囊,把折了许久的画帛展开,一个身着月白色素面细葛布直裾的伟岸背影,是那般年轻挺拔,素纶巾束起的黑玉乌发,足以迷乱孤寂的夜。
“所梦为何事?”
“梦见已然年老的我,目视纷落的黄土掩盖漆黑的棺椁,那位与我相伴了多年的人,就此埋葬于尘土之间。”周瑛回忆起梦中之景,剧烈的心痛随之而来。
“他是位丞相?”
周瑛点了点头,“好像他的离去,让世间万物为之同悲。”
她这低沉的语气,让屋内开始变得僵冷起来。
“你想寻到他?”
“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人,足以让梦中的我挂念了一生,还这般无怨无悔。”
我,就想见见他。
周瑛低垂头,嘴角浮现一丝自嘲的苦笑,“这梦中生离死别的苦痛,我每梦见一次,便经受一次。我千方百计的寻你给我解梦,就是要想把梦中的所有,探听个虚实明白。”
“如若梦境为真,你真要与此人相伴一生,最后落个他先你而去的结局。若真遇见此人,你还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吗?”
“不会。”周瑛摇了摇头,“梦中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离别,想来都敌不过现实中的一次。我即知这以后的走向,又何必再自寻末路。”
“若是那人值得呢?”
赵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周瑛,见她心神激荡,脸上浮现出说不清道不明地纠结神态。
待心思已乱的周瑛的出了绿云楼,即是暮色沉沉。
她望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月牙,忽而想起找赵直的话,不禁回忆起梦中苍老的自己,面对檀郎的离世,心境是彻骨般寒凉,浑身布满的冷意,像是置身于广寒宫中。
掖紧了衣襟,径直赶回了平婶家,看见诸葛亮正搅拌白灰浆,修整墙壁上的缝隙。
待他一阵精细的涂抹后,那面残壁灰墙如翻新一般。
让平叔连连夸赞起来,还不忘骂平丘两句,若不是因着那断腿,爬上爬下不便,也不好意思麻烦在这寄居的客人。
倒是平丘没把诸葛亮当外人,一口一个大兄弟好手艺,想来以后是饿不死了。
周瑛看见璀兰那件许就不亮的屋子,又重新明了起来,走进屋内一看,发现何袛与璀兰坐在一起,闲谈密话。
两人见她悄无声息的进来,连忙起身,尴尬地脸色浮现一丝红晕。
何袛待人宽厚通达,笨嘴拙舌说不得场面话,和周瑛简单寒暄几句,便同璀兰依依不舍分别了。
送走情郎的璀兰跟着周瑛拾掇起桑叶。
周瑛见她拿着桑叶喂蚕时,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样,故意问道:“植株高大的是鲁桑,植株较低矮的是荆桑?”
璀兰点了点头,手中的桑叶已然掉落,竟毫无察觉,又听见耳边虚无缥缈的声音响起,
“鲁桑的叶子圆厚而多津,最适宜养老蚕,是不是?”
“是...”
“是什么啊?植株高大的是荆桑,植株较低矮的是鲁桑,鲁桑最适合养稚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