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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曾被诸多大臣反对过的女人,正以吴主正夫人的姿态,拖着炫目华彩的礼服,脚踩红绸地衣上的红芍花瓣,缓缓走向殿前等候已久的孙权。
周瑛由玉阶肃穆而上,至孙权身旁。
两面钟鸣鼓瑟,喜乐大作。
司礼官执礼,张昭颂表。周瑛下跪受封。
“为承祖祀,建极万方。大女庐江周氏,乃洛阳令周异之女也,礼式着于闺门。性慈惠聪敏,博学多闻。淑行懿范,贤德彰彻,娴雅端庄。昔承明命,虔恭中馈,孝敬尽于宗祀,宜建长秋。夙彰坤顺,潜畅阴教。使持节授中殿玺绶。”
“妾仰遵教谕,祗承景命,必身表淑慎,禔著懿称。”
接过匴中玺绶,周瑛被孙权扶起身。夫妇二人相视一笑,继而转身,并肩站立,于高台之上接受朝贺。
众臣由张昭率领,以徐若琼为首的宗室命妇和臣属亲眷,一同朝孙权和周瑛叩拜贺颂。
殿堂高阔,玉柱耸立,鼓乐交鸣。
共牢而食,合卺而酳。
美酒佳肴摆于食案,推杯换盏间,群臣连带着孙权多是醉意陶然。
周瑛独自端坐,接受一波又一波的命妇贺拜。
林薜荔叩拜,周瑛微微低首,以雀扇遮挡,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句,“多谢!”
而后目光落远处的徐若琼,脸色铁青,方才对周瑛行礼说颂词时,咬牙切齿,不情不愿。周瑛偏偏不恼,让那些想看戏的宗妇们落了空。
她多谢林薜荔设计让徐若琼回到建业,如此,她才能将请君入瓮唱起来。
烛火明亮,醉醺醺的孙权将周瑛揽入怀里,走到饮酒的臣群中。
当出现在诸葛亮面前时,周瑛才惊觉他竟隐于人群中,亲眼目睹了她的喜礼,见她一步步走到孙权身边。
孙权面色红润,对诸葛亮道:“孔明先生,今日是孤与璟君的大婚,这杯酒你可得喝!”
“亮恭祝至尊与周夫人合韵似鸣琴,长守久固,白首不离。”诸葛亮沉稳端起爵,一饮而尽,眼神自始至终未曾看过周瑛。
心满意足的孙权揽着周瑛的细腰,面色酡红,又痛快饮了一爵。曾经的种种不甘于今夜消逝于清酒中。佳人在怀,终究是他赢了。
这股子暗自较劲,周瑛一眼明了。被当成器物一般炫耀比攀,她渐渐明白当初袁佩善为何泣血言说自身不过是孙权的一个战利品。如今,她又何尝不是。
遮袖饮罢,周瑛含笑道:“吴地清酒甘醇,还请先生多饮些。”继而微微侧身,颊浮微红,轻声对孙权道:“妾不胜酒力,先行退下。”
福身欲离之时被孙权扯住衣袖,周瑛微惊抬眸看去,见孙权顺势攀上她的细腕,轻捏了一把,“乖乖等孤一同回居椒阁。”
睫扇轻垂,眼尾微扬,周瑛乖巧地“嗯”了一声,“妾等仲郎。”言罢便从白凝手中接过雀扇,扇面之下无人看得见低垂而下的唇角。
宴席未完,孙权便急不可耐地牵着周瑛的手出了内殿,朝崇椒殿走去,留下众人自饮。
两旁宫人提花灯开道,走这一路,周瑛静听了孙权许多的醉话,身子明明有些不稳,却偏偏不肯让人搀扶,始终牢牢握住周瑛的手不肯放。
终于到了崇椒殿前,周瑛顺着灯火看去,一对铜凤守在殿前,听竹步介绍,崇椒殿由三重群院组成,占了不小的面积,快赶上庐江的周府老宅。
宫人推开雕花筘钉门,周瑛刚想提衣裙跨门槛而入,就被孙权揽腰打横抱起。
雀扇不经意间掉落,眼尖的侍婢捡起,识相的垂首站在一处,不敢递上前去。
周瑛紧紧环住孙权的脖子,埋在他怀里,听他道:“孤抱新妇进新居。”
三重的深院,走了好一会。这时的孙权步子稳健,没有方才的摇摇晃晃。怀中的周瑛翘着脚尖,偷偷瞟了几眼,院阁林立,湖亭水榭,丹楼琼宇,画梁锦绣,泉石明朗,时不时飘来甜丝丝的熏风。
她不敢正大光明的四望,跟随的侍婢侍从远远跟着,两人这亲昵的样子,着实有些羞人。
跨步进了正堂,暖气煨得人热烘烘的。转过檀木雕花五福万字纹八屏风,扬起竹纹锦文轻纱飘摇,孙权将周瑛放在冬暖阁的玉榻上,见她两颊红彤彤的,道:“知道你冬日畏寒,崇椒殿四周的渠里流着的是从山上引下的温泉水,比烧炭盆还暖。”
见孙权说得气喘吁吁,周瑛环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娇问道:“仲郎累了?”
“有点。”孙权额间都渗汗了。
“有点?”周瑛撅着嘴,“怕是妾身子重,给至尊累着了。”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说着话就要抽手。
小手刚抽一半又被孙权握住不肯撒手,他讨好式笑,吻了她的指节,道:“孤可是有一身的力气使不完,一会试试就知道了。”
抿了抿唇,周瑛看到孙权滑动的喉结,自然明白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遣走了一众伺候的侍婢,周瑛又被抱起走向内室,转过喜字花纹的细绸屏风,稳稳坐在窗边的榻上。
周瑛望着远处被花账遮蔽的喜床,不解如此急不可耐地孙权怎么将她放在窗边。
推开满雕窗扇,周瑛看去,一轮满月,浮云光华,凉风随月华吹进,冲散暖意。
如此好的景色。
孙权依偎在她身旁,下巴支在她的颈肩,轻声唤道:“阿瑛,还记得九年前的元日,孤去了周府,见你在满月浮光下羞歌婉转,纤舞倾城。那夜,孤曾对你言,日后你我定会成夫妻。”
周瑛忆起那个元日,周府阖家之欢,她与周瑜琴歌共鸣,唱了一曲《惊梦》,此后便再无这样的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