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军长,这里请。”
穿红着绿、云鬓低垂的侍女朝铁骕求衣缓缓欠身,玉臂向内室指引,声音细软不敢张扬,喘气平稳有序,颇识礼数。
“请。”
铁骕求衣朝着内室蜿蜒曲折,明明灭灭的宫内通道望去。只见五步一个曲折,十步一个庭阁,内外皆是清一色的装饰,玉柱金器都是相同的摆设,龙攀狼据,金碧辉煌。
一路上不闻声响,铁骕求衣亦是稳重,只随侍女指引一路跟随,目不斜视,以免多生事端。
幽香缕缕,铁骕求衣不知不觉跟了一路,但见弯入一处大堂时,彼方才略显嘈杂。
“好时日啊哈哈,这转眼就要下雪了,阁老大人啊!这场雪后,你便七十九高龄喽!哈哈!”
“将军莫不是贵人多忘事,阁老大人去年不是刚刚举办过八十大寿辰嘛!何来年轻一岁!”
“哈哈哈,中书令老弟啊!你这是生疏喽!昇策将军此言是祝愿我多多在朝一日啊,哈哈,将军,老夫借你吉言。”
进入皇宫便觉有异,高超武艺的铁骕求衣早已察觉天花板与部分墙壁有挖空之嫌,中间处处有人监听,心内轻声抱怨一句丧心病狂,便没有疑虑,双手背在身后,大步踱步进入大堂。
见他进入,室内人突然冷寂片刻,窸窸窣窣的细言碎语一会儿又像传染一般四处爆发开来。铁骕求衣向投来目光的众人微微点头示意,趁着此时,不动声色地将室内众人环视一周,心内有数。
全是朝中文武重臣,不对,换言之,是朝中文武重臣尽数在此。
铁骕求衣目光不多做停留,径直拣了最清净的一隅,大步走去端坐下来,侍女立刻捧上茶盏来,轻言,
“军长稍等片刻,等待王上召见。”
靠近他的几位衣装考究的文臣听其言,面上立刻显出不满的神色,“又要等,等了半日都无半点声响。”
铁骕求衣心中咯噔一声,这情形只怕是软禁了。
当今苗王生性多疑,日前因为江湖上疯传的一句流言而下令召所有重臣入宫。不管是否真有难言之隐,不入宫就是坐实心虚的欺瞒罪名,如今众人到场,王上又玩起失踪计,四处又有暗部监听。
这是考察重臣的忠诚心。铁骕求衣轻抿茶水,抬眼朝侍女回言,“臣领旨。”
方才垂眸思考战策,只见一袭棕衣毛装之人靠近,提着茶壶轻叩桌面,“军长大人,好久不见啊!”
是尚书令。铁骕求衣不认为自己与此人有什么过多的交情,于是只垂眸不置一言。
来人看出来铁骕求衣的张狂,略显尴尬地在他对面坐下,“我听闻军长战事吃紧,竟也来了。”
“铁军卫内部组织有序,不劳大人操心。”仍然不抬眼。
“也是,不像某人,竟以此为借口,不入朝见。”
铁骕求衣蹙眉,这是说的,藏镜人。此人我行我素,不受苗王威胁,但可见的确忠诚,不出现不是闹情绪,就是确有正事。但如若讯息可靠,吊诡的是,他之好友神蛊温皇竟未提议谏言。
今日不来,往后恐遭怀疑。
“大将军必有考量。”
“也罢。”尚书令没了兴致。
但场内大多官员已失了耐心,议论纷纷,“话讲,藏镜人还没来呢!”
“人家是护国大将军,不得闲啊!”
“只怕背后之事见不得光喽!”
铁骕求衣轻叹,那么此时有藏镜人替众人在王上面前吸引火力挡一招,想必众人狂喜之余,还不忘弹劾。
虽说九脉峰周战事紧张,铁骕求衣有安排自己亲自教导兵法的徒儿处理,料想他正按照自己的嘱咐息战,着手安排防线。
再不济,铁骕求衣提前有交托钜子信物,若事有突然,他可出面干预。
等铁骕求衣回归,事可成也。
心内安心,于是不禁长出一口气,舒眉抬眸轻笑一声,瞥见一个令人生厌的身影。
“军长在笑何事?”尚书令偏头来问。
这人还没走?!
铁骕求衣一时沉下声来,
“无事,只是慨叹,这茶不如军中酒好喝。”
虽然是这样,铁骕求衣还是记得,老三曾郑重地声明过,酒与茶不可相较也。
(二)
“多谢。”
我欠身告别白日无迹,回身满怀笑意地对钜子言,“水落石出,老二不在,这是他徒儿的安排。”
“那便愈显愚蠢,教导无方。”
我止不住笑,“这也是他的问题?能人毕竟有限。”
“教得这样四不像,独成一家之风范,最是致命,这不是他的问题,是他的本事。”
钜子不会放过铁骕求衣了。
“罢了罢了,这样排布也不是全然无理,三里的防线至少后勤补救来得及,作战也相对灵活,不必兴师苦战。”
钜子已经出面停下防线建设,这一著,碧落村就彻底逃脱了,我心情大好,保全一下老二的小徒儿不算太难。
“然后,一旦前军被逼紧,后勤来支援,被敌军一鼓作气剪除双翼对吗?我看你也需要在尚贤宫回炉再造。”
默苍离定定将我望住。
现在后悔还来的及吗?我笑容凝固,回眼看着钜子不置一词。
“恭迎策师,请入内吧。”
看到信物的苗兵态度大改,毕恭毕敬地伸手指引。我觉得对方分外亲近,至少在此时解救我的人,就是最好的大好人。
我们一路走到我先前造访的主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