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铺天盖地的春雨连绵了几日,有种蓊郁的气息从潮而来。惊蛰方过,一时间春笋破出,生机盎然,再等不了一会儿,就是姹紫嫣红的时分了。
我在那日离开万济医会之后,就搬出了尚贤宫,住回了白石溪,将幽冥君赠我的合欢栽种在那里。
虽然在白石溪没有地气相助,但这也是个僻静的所在,而且我每日都用术法运五行催长,这些合欢一直长势喜人,就在清明前几日,已经长得放不下花盆了。
我在白石溪留了几株孱弱的,挑出了十来株长得颇有生气,打算种到尚贤宫去。我常常觉得尚贤宫死气沉沉,虽然那边植被也不少,就是看起来没什么色调。
清明时分是祭祖时节,故而也是尚贤宫的一次重要的例会,除非有人力不可违之事,原则上九算都要到场。按照以往的习惯,诸位九算会提早几天来到尚贤宫,名义上也行了祭祖事务。于是往年来,非常有意思的一个惯例就是,九算们在这所谓“祭祖”的几天里,已经通过各种形式私下见面商谈、威逼利诱基本谈好了所有事务。于是到了正式议事的清明这一天,草草逢场作戏、走个过场就各回各家了。
我也得去一趟,于是使唤了门徒帮把这些合欢一道运去尚贤宫。但是我熟谂诸位同僚的脾性,而且我也不想参与这种奇奇怪怪的商谈,于是我摸准时机,特地晚去了几天,到了尚贤宫之后直奔后院种合欢,人事不闻。
(二)
马车越接近尚贤宫,玄之玄内心越着急,到了尚贤宫外围结界的范围内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运起轻功飞越过几个台阶,直直冲向议事厅。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还没登上议事厅的台阶,玄之玄骤然止步,死死盯着正挡在眼前的紫衣华服婀娜女子。
“老七,别来无恙否?”
“我没去找你,你到来自首。”玄之玄眯了眯眼,手悄然摸上随形剑。
“啧啧啧…好大的火气,”凰后倒是不惊不扰,毫无杀气地走上前拍了拍玄之玄的肩膀,“老七怎么知道,我与你不是一条战线的呢?“
老七杀意全消:“你的意思是……”
“我的人也被削去了过半,剩下的皆是些病残。我近段时间无奈锁于深宫,调教点门人手下都愈显困难……如此损失,我如何不与你同仇敌忾?”
凰后的话只能听一半。玄之玄如是想。如果说心疼她手下那点兵倒是可信的,要说她因为受限而势力缩减,玄之玄是万万不信的。但看着凰后眼中和他一样的焦急和狠厉,他觉得这番话大致上还是值得相信的。
玄之玄把按在剑上的手悄然收回,若无其事地背到身后:“你倒是说说,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在这件事上,除了老大近日不知在忙些何事,还有那个性情古怪的老小,其他人几个手都是不干净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钜子做到这种程度,很难不让人相信不是核心的人叛变了,透露讯息助他。除了我,不就只有你了?“玄之玄的眼神又狐疑起来。
“此言差矣,老二的地盘,老四的讯息,我和你的人手,谁不是各掺一手,各留一手,恼就恼在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玄之玄越想越烦,皱眉恨恨地说:“老实说我没心情在这里猜东猜西,直接挨个盘问就是了。”
“这不愧你风格。”凰后浅笑。
“对了,说起此事,”玄之玄四处张望,“怎么左右不见老三啊?”
(三)
“你怎么不去议事厅和他们叙旧?”
终于忍无可忍了,我把土拍实之后忽然起身,其实我还想说一句“偏偏在这里烦我”,但是看见欲星移还带着伤体,端坐在石桌旁,看着我目光炯炯的样子。我就把这句话咽下去了。
“这不是想念你。”
我眯眼看了看他莞尔笑着那么得体的样子,心里猜了个大概。八成是和他们有什么事情谈不拢,刻意找个地方躲起来规避风波。
随便他吧。
我蹲下来继续干自己的活,经历了碧落村这一役,我现在不知道为何,非常疲于心机。很多勾心斗角的东西现在都懒得去想了。
“你伤怎么样?”
“好多了,多亏你的医术。”
“在养伤就好好养伤,别想海境了。还是那么想回去吗?”
“京城花不如故园柳。”
我挑挑眉,“那就早日回去吧,什么时候动身?”
“钜子昨日就准假了,我今日午后就启程。”
寒暄完了我就开始顾自己做事了,虽然感觉场面死寂得反常。
欲星移就这么静静看着我种树,良久突然来了一句:“你最近变得安静了不少。”
“是吗?应该是以前太烦,把这辈子的话讲完了吧。哈哈。”我干笑了两声了,正好种完最后一棵树,我站起来收拾衣衫。欲星移就在那里看着我,启唇欲语,但是突然又被古铜铃声的声音盖过去。
“走吧,又要头疼了。”欲星移起身对着朝阳说,又好像是在对我说。
我们穿过廊道进到议事厅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两个落座的了。
气氛明显非常紧张,事情大概出在一个月前。玄之玄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了一批感染了魔气的普通人,这在守誓千年,对抗魔祸的墨家来说是件大事,于是在追本溯源之后才找出源头,大抵是如今各地的地脉都有不稳的现象出现,导致地气时而出现极弱的时候,阴阳失衡了自然滋生出一些魔气。
我觉得这是小事,不过是一种暂时出现的失衡现象。就算是人体有时也会出现稳态失衡,何况是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