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和咏天涯一路上天南地北地闲聊,他好奇中原的人事,我就一一讲给他听,但是我讲得半真半假,只图个快乐,不为其他。我们走到万学天府的时候正巧还有一刻钟开宴,这时候外面已没有闲人游逛了,大多来宾已经落座入席,这时候进去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于是我心情颇好,却没想到在走入正院时正好撞见默苍离从偏侧的移花门处进正院,他这时的方向正巧是我,一垂眸就能和我直直对视,随后又不动声色地转移目光进了正厅。
“……”算算时间他应该会比我们早大半个时辰到万学天府,为何这还能狭路相逢?我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先觉出了一丝异样。我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咏天涯,后者不解:“发生何事了?”
“……没事。”算了,不管是不是多虑了,我都懒得关心了。
“进去罢。”咏天涯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回过头眉眼弯弯:“姑娘很怕云棋水镜先生吗?”
我脱口而出:“怎么可能?”然后硬着头皮上了两级石阶。
咏天涯一展折扇笑得俊逸:“一会儿可要随我入席?”
我闻言惊讶地抬头和他对视,我怎会不懂随他入席是什么意思,于是只好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婉言拒绝:“…我还是去我家先生那里吧。”
“现在又不怕他了?”
我白了他一眼:“他箭伤方愈,我得盯着他少喝点酒。”
咏天涯又开始笑,我踏上台阶后回头吓唬他:“你再笑!”
我正回头,话还没说完,就有人从前厅的方向过来狠狠撞了我,扑面一阵酒味,是有甜酒泼在了我的衣裙前襟上。
我当即就怒气四起刚要开口,咏天涯就一反常态地突然上前把我揽到身后。我这时才看明白方才冲撞我的人是一个盈盈身材的女人,高髻珠钗,执鎏金簪,胭脂如兰,眉目间倨傲得很。
咏天涯先开了口,依旧笑得春光明媚:“明珠夫人,久别矣。”
那被称为明珠夫人的女人轻哼了声后启朱唇:“你倒是还识礼数。”
我这时心中又有些不满,但咏天涯挡在我与明珠夫人之间,不执玉骨扇的左手正于背后紧紧护着我。见咏天涯这个反应就可见面前这个女人不是可以正面冲突的角色,于是我也干脆躲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明珠夫人调侃咏天涯后就挑了眉又来窥看我,口中啧啧评价:“这是你带来的?模样倒还算标致,只是不识人些。”
咏天涯微回头与我对视了一眼后,继续莞尔笑着对明珠夫人敷衍含糊:“嗯……”
明珠夫人噗嗤一笑:“快开宴了,早点进来吧~”说完就转身风姿绰约地进了正厅。
确保人走远之后,咏天涯突然舒了口气:“明珠夫人是神君夫人,又是上届神君之女,两重身份的人物,还是少摩擦的好。”
我低头开始收拾衣服,惊异至极:“我以为道域早就弃了那些身份等级。”
咏天涯的声音漫不经心:“弃了是弃了,但那只是形式上。在力量面前,若说心中没半分优劣等级的芥蒂,恐怕也是极少数人罢了。”
我收拾衣衫的手突然顿了顿,所以这就是世人对力量和权力痴缠的原因吗。积累了两代神君的原始资源,就可以滋养出如此飞扬跋扈的剑宗人,如果是十代百代……
“想什么呢?”咏天涯俯下身来笑着看我。
我回笑着随口找了个借口:“我在想她为何要针对我。”
“明珠夫人受玉千城撺掇,打压四宗女眷也是常事……”咏天涯玉骨扇轻捶掌心,“或许你比她年轻漂亮?”
我哑然失笑:“别调侃我了!你快进去吧,我去后厅侧室换件外披。”
(二)
万学天府是阴阳学宗最大的综合型中枢,我在后厅的侧室找到了许多素色的外披,白锻蓝带压边,皆是学宗风格。
明珠夫人用这点后宫手段,不过是想要艳压四宗的一众女眷,让剑宗在气势上高其余宗派一等罢了。如果我不去换,那便是遂了她的愿。
但是若是开宴迟到,恐也要招人起疑,于是我动作迅速换了件外袍就往正厅赶去。但当我走进正厅时,却觉察出了气氛的诡异。
满厅的宾客都在早先安排的座位上,现在是开宴的时分,虽然也有人三两成群在来去闲谈,但很明显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玉千城和默苍离身上。
难不成他们又互怼上头了?我已是吃了一惊,踏入宾客席的时候,默苍离正巧不动声色地抬眸望了我一眼,眸中晦涩微妙。我心中直呼不妙,随后若无其事地坐到默苍离身边的侧席,这时我发现他手中执着三块筹牌,而对面的玉千城也执着三块。
筹牌是道域赌牌的器物,上面随机刻了数字筹码。前段时间和浪飘萍、千金少等人一起在据点蹲点抓人的时候,就曾因为无聊而打筹牌来消遣时光。双方只需要与对方比点数高低,一共三局,每局的赔率依次翻倍。
现在他们该不是在打筹牌吧?我连忙转头去问檐前负笈,他微微颔首后压低声音:“神君以宴会助兴为缘由,主动要求的,宗主应下了后让云棋水镜先生接手的。若是学宗败了,就要以泽国战图示人。
“……现在是云棋水镜先生还在拖延下一局。”
泽国战图中的玄机神妙难测,道域其余三宗的宝物几乎都曾示以众人,只有泽国战图还只保留在虚无缥缈的传说中。更有甚者,十几年前逍遥游携着泽国战图化消桃源水灾,众人皆对该书卷宝物敬仰久矣。
这也难怪玉千城与默苍离两人赌牌,全宴的宾客皆付以十分的关注。
好家伙,办个宴会罢了,居然还能折腾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