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二三十丈高古树上,两双清亮的大眼睛,大眼瞪小眼,僵持了约莫半刻钟时间。 过了一会,那对较小的眼睛似乎抵受不住,眨了一眨,旋即传出“吱吱”的叫声。 原来,是黄希音趴在树干上,和一只两尺高的黄毛小猴子四目相对,偶尔喂上一点零食,似乎引为极大的趣事。 归无咎现在所处的这座山峰,虽然荒僻雄峻,山崖亦甚是陡峭。但是单论高度,和荆阳武圣所居的慈全峰却无法比拟。 日光照射,高树成荫,山巅处只是稍稍有些凉爽,却没有刺骨寒意,亦无连绵不断的雾气。 只是黄希音似乎并未瞧见,就在她与小猴玩耍喂食的当口,不远处似乎有一团阴风,若隐若现地飘到到近前。乘着无人留神,已经接近到距离黄希音百丈的距离。 下一刻,“嗖”的一声闷响,一柄金锥从那阴风之中钻出,直刺黄希音的背心。 这一击的劲力之足非同小可,又将刺耳风声隐匿了十之八九,分明是金丹修士才有的手段;以黄希音现在的修为,决计难以避过。 但是这枚金锥只飞遁到半空,就“砰”地一声炸裂成碎屑,纷纷扬扬洒落在地。同时,那雾气之内,隐见两点寒芒一闪。随着两声惨叫,果然看见两个黑袍人跌落在地,身首异处。 那红脸小猴儿似乎受到惊吓,在树枝之间连连攀援,几个秋千一荡,转眼就寻不见影子;但黄希音却似已经见怪不怪,只撇了撇嘴,便自顾自的玩耍。 不远处的山巅上,归无咎盘膝静坐,面色纹丝不变。 这已经是最近半个月来,前来试探虚实的第三批魔道修士了。 修为从筑基后期,也逐渐提升至金丹境界。 最初时黄希音着实受了不小的惊吓,宛然又回到了十年前的稚龄时节。但是她适应能力却强,现在俨然已是一副“百毒不侵”的模样。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每一次来人,都是成双成对,并无一个孤身前来的探路的;成双成对也就罢了,偏偏出手时又不见有一点配合。 不过归无咎心中有数,第一批来人,是八天之前;第二批来人,是四天之前;第三批便是今日。由此可见,真正有分量的人,只怕旋踵即至。 一日之后,正主终于来了。 第二日巳时,伴随着一道漫卷三四十里的黄烟,两道声音幽幽传来,直透心弦。 其中一道声音清脆悠远,透亮出尘,乃是出自竹器,不是笛便是箫;令外一种声音却是铮铮作响,仿佛钢锯锯铜,声音极为刺耳,非琴即筝。 归无咎心中不免微奇,这两道声音,不是在合奏,分明是在争锋。 不是暗争;是竭尽所能,全力一争高下。 十余息之后,黄色云烟逼近目前,透出其中两个人影。 这两人果然是一人手执玉箫,一人怀抱古筝,所着服饰,却是纹饰相近,肩膀处都绣着一朵小小的异花。 看面目,亦是一般的风姿潇洒,流荡不羁。只是手执玉箫的这位光圆玉润,更像是一位翩翩佳公子;而怀抱古筝的那位,无论是气度、肤色,还是面上的棱角,都明显要更硬朗一些。 归无咎一直都是外松内紧,黄希音虽在玩耍,但是时刻都处于一抬手便能简直摄入“反吞双子珠”的位置。此时得以好整以暇地打量二人一番。 但是一看之下,心中惊讶却绝不在小。 当日在“天然居”中,那小卒暴露出自己魔道修士的身份,又摆明了是追索归无咎所留《指南剑碑》的下落,分明是针对着归无咎来的。 归无咎相信,敢于打自己注意的,功行自然不会太弱。 眼前所见,正证实了他的推断——岂止是不会太弱,简直是太强了! 若是这两人都是元婴境界圆满,只怕归无咎今日能否战而胜之,还是一个问题。只是略一回忆,图卷之中,似乎并无这两人身影。 那二人音韵虽是在争锋,但正在高潮之际,又极为默契的同时偃旗息鼓。 手持玉箫的那人声音略微有些嘶哑,道:“何故多管闲事?” 归无咎微微一笑,并不出言。只是指尖捏动剑诀,反手一刺。那古树之上,登时出现三朵剑痕。 “履尘”精义,与碑铭相同。 含义已明。 手中抱着古筝的那人言道:“是我赢了。” 手执玉箫的那人也不反驳,点头道:“的确是你赢了。” 他们遣出手底喽啰,原本是要搅动风云,寻找到那个与自己有“缘”的人,不想甫一出山,就被人坏事。 对于此事,二人各执己见。手执玉箫的这人以为,这纯是一场意外,不足多虑;但是怀抱古筝的这人却以为,出手干预的这人,正是二人所要寻找的正主。 由此生出一场赌赛。 现在看来,是手执古筝的这人赢了。 归无咎仔细感悟二人气机,心中有数,言道:“不知两位是拈花宗门人,还是流水宗出身?” 归无咎能够分辨这两人功行深浅,但是他自家法力气象,却被遮掩深藏,二人都不曾窥破归无咎虚实。这时听归无咎说破魔宗四大上宗之名,都不由地极为惊讶。 毕竟,在本土人道文明扎根的,通常都是魔宗的下属实力;拈花、流水、宝树、落泉四宗根本之地,和九宗相似,同样是处于紫微大世界的边角地带,以一种超脱的态度掌控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