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界之上。 归无咎分身原是凝立一座高峰之上,闭目凝神。 在某一个瞬间,他忽然睁开双目,遥遥一望,并且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 旋即归无咎遁光一起,拔身纵于天外,约莫一刻钟上下,方才返归。就是这短短一刻钟功夫,周围数十万里之内许多地界,已然一一经历,审辨于心。 归无咎也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此界之中人力所及之地,时间流速又放慢了一倍;此时外间或紫薇大世界中的一日,相当于赤界内“人文之世”的半载。 先前此类变化,无一例外,都是修道道途有所突破,前路衍生,更高层次的境界为人觅得所引发的异象;故而此时此刻,归无咎第一时间的反应,是赤皆之中出现了道境的存在。 但是他稍一思量,旋即否认了此念。 一来破境道境的规模决计不小;先前本土诸真突破近道境,都无一个逃过了他的耳目。破境道境,那更加是不可能。 二来先前的时间流速变化骤然变化,尺度都甚大,从“一眼万年”到“一日一年”,不过区区二三个台阶的步骤而已。而这一回的“减慢”却甚是平滑,堪堪只是一倍之速。 而道境号称一界之终,修道人阶段性的“大成阶段,也是一方位面孕育道术至于圆熟的标志,断不会只是倍速之别。若归无咎所料不差——倘若真有道境出现,极有可能双方时间流速彻底配平一致。 仔细思量,归无咎暗自揣测,或许是费难前番造作之手笔,引成此象。 计议既定,归无咎掌心一托,浮现出一枚冰剑,旋即激射而去。 点拨是必要的;至于他有何启发,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青梁门。 费难巍然居于高座之上,忽然心有所感,伸手自面前虚空中一摸,旋即手执一剑。 归无咎分身传递之意,他已是了然。 在南宫伯玉、荆柯尚未破境的情况下,作为眼前赤界之上功行最高、道缘最盛的“真实人物”,费难颇有一种大势在我、天地同力的味道,自破境近道之后,对于自己的抉择、判断、心意所感,犹如利刃之所至,都有一重莫名的自信。 心中只是稍稍酝酿、感悟了费难传来的讯息,他便完全笃定—— 归无咎分身所见无差。这里道术文明之内,时间流速减半的效用,正是应在自己的“造作”之上。 其实年余以来,对于自己在“心意执着之象”中肆意增添的举动,到底利弊如何,效用如何,他也时时把玩、体贴。虽然没有突破性的见地,但是其实也是一种含蓄的积累过程。 犹如水到渠成,今日讯息之至,费难只觉自己心意豁然点通—— 此为彼之照影,则彼亦何尝不生我之反馈? 极有可能是自己的“造作”,在紫薇大世界之中凝练成了具体的映射,无端加强了二者之间的联系。 不止是如此。 费难还有另一个判断。 虽然“时序减半是因道境出世”这一观念同样被否决了,但有一个观念,费难却是坚信不疑的:那就是此间人道世界的时间流速快慢,和道术发展程度息息相关。 二者似乎是同一个概念,但又有所不同。 这意味着,由费难亲自引发的“时间流速减慢”这一件事,其实从某种意义上确然意味着道术等阶又上了一个新台阶;虽非一举破境,但极有可能意味着从“近道”到“道境”之间,又多出了一层浅浅的台阶。 非真实修持之人,难生此念。 计较既定,费难长身而起,纵起遁光。但是速度并不算快捷,明显可以见到,他身影映照,缓缓流动,似近视远,分明是往那“虚影”中去了。 须臾之后,中天碧影旁的小殿内,一个头戴三叶冠的青衣女修,下颌略尖,自眉心到鼻梁似有一道竖直的白色丝线,投向远方的目光本来涣散游离,此时却忽然凝聚,望着瞬息赶到的来人,连忙上前迎接,拱手一礼,微笑道:“原来是费真君。” 此人名为柏茹溆,却是星盟之内元琼宗执掌,此时十年轮值轮到星盟一方,正是由她担任。 费难轻轻一避,道:“晚辈在同道之中年齿资历俱为最浅,当不得柏真君如此礼遇。” 须知这位柏茹溆真君,在星盟二十四宗成道真君之中,破境甚早,早于她的不过五人而已;同时也是当初发起结合成盟倡议的四位真君之一,算是星盟之内德高望重的人物。 柏茹溆摇了摇头,叹息道:“大道之途,达者为先。如今‘三至玄’之名响彻内外,道行之精微,实在同道之上。” 费难莞尔一笑,貌似随意的道:“不过是好事之人的戏言罢了。” 心中却道,这称呼来得也太早;用不了多久,至少便是“五至玄”了。 所谓“三至玄”,却是不知哪里传来的称呼,将三泊上真、费难、阴甘牧三人,推许为近道境中的最强,号称为“三至玄”。也有将心禅庭北泽仑等三人也算上,号称“六上玄”的,只是呼声不若前者之盛。 毕竟,阴甘牧是天地间第一个天玄上真,三泊、费难促成了“碧影”的演化成立,煌煌功果,说服力最足。 柏茹溆也并未多加纠缠,随即言道:“不知费真君来到此处,又有何贵干?听说当年真君成道之后,心意演象凝练,竟用二笔。如今不会再添加一笔罢?若是如此,可真是惊世骇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