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车在建木上行驶了一天一夜。 行到第二天中午时,在某个时刻,汤昭突然觉得浑身一沉,耳边仿佛听到了潮水的哗哗声,那声音似乎是从外面传来,又似乎是从体内传来。 一直缠绕在他身边的阳光突然闪耀了一下,腰间挂着的剑突然出鞘,露出多日不见的三尺青锋来。 然后,他从内至外的平静下来。 那就是前线——碎域到了。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很平静,似乎早有准备,而大车不愧是阵法加持过的,一点儿异样也没有,甚至没什么颠簸。 在建木上行驶,周围一直是茂盛的草木,也看不到景色的变化,唯一的感觉就是草木的种类发生了变化。 原本地下生长是以松柏为主的北方森林,越往上越是寒冷,渐渐变成了箭竹云杉林,一丛丛箭竹灰黄仿佛枯草,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再往上连乔木也没有了,只剩下草甸。 这等植物的垂直分布,汤昭在九皋山也见识过,并不稀奇,但过了某个节点之后,植物一下子发生了改变,变得越来越茂密,叶片越来越大,甚至连芭蕉、榕树这样南方植物也出现了。一下子变成了热带雨林。 不仅仅植物,空气也一下子热了起来,热气一下子充满了鼻腔,焦灼感从喉咙延伸到五脏六五,好像一呼吸就要喷出火来。 “前线这么炎热么?”汤昭身为剑客虽然不至于淌汗,但也有些不适。他生在云州,习惯了凉爽天气,就是在酷暑天也没感觉过这样的温度。 “是咱们这片碎域太炎热了。”李意渐稍作解释,“碎域就是这样,气候、环境、水流都完全不同,就好像一个个小世界拼在一起一样。比如这片山脉,明明山势很是舒展,突然在某个地方截断,完全垂直下落,后面就是一马平川。有的地方酷热难耐,但走两步陡然飘雪,再走两步又是泥泞难行。所以绝对不要凭经验办事。” 汤昭若有所思,道:“怪不得叫碎域。” 其实这样知识在书本上也有提过,但看过就和看故事一般,很难放在心里,唯有切身体会才算有了感觉。 “听说碎域原本是一个大域,有山有水,日月更替,和真的世界一样。只是破碎了又被各种力量胡乱糅杂拼接在一起,才像现在这样。” 汤昭把自己在书上看到的推论说了出来。 李意渐道:“或许吧,这毕竟是某位大能先贤的心血,为的就是阻挡两个世界的碰撞,总不可能一开始就为了造一个破碎之域吧?” 火种车辘辘前行,到了某一个地方,陡然一震,往下行驶。 这一路行进环境又变了,越行驶植被越差,原本茂密的森林渐渐稀疏,最后连野草都少见了。只有裸露出的地表颜色深红,像凝结干枯的血渍。 这已经是火焰山一样的荒漠了。 不是沙漠,是石漠,连沙土也没有。 再行半日,在众人都看厌了红色岩石时,一座大城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城墙十分高大,通体岩石铸造,细看时上面也有一条条异石的神秘银色。 整个城池形状很是奇怪,就像一个大好的火种车。最底下一排基石上有一个个圆洞,仿佛蚁穴。 汤昭看到的时候,还以为那些圆洞是城门,但紧接着疑惑就已经解除: 那座火种车调转过来,尖的那头冲外,圆的那头直接焊接进了其中一个圆洞,仿佛是这座城池的组成部分。 “前进城是绝对封闭的,因为要保证城内的安全。” 兰修竹虽然不是前线军人,却也曾在前线服役,对这座城池十分了解。摩云城本就是直接对接人间云州的城池,名义上的城主就是高远侯。城中服役的军士、淘金的武者、;来往的商贩十之八九来自云州。 如今摩云城是前进城中难得繁荣的城池,别看人口只有数万,但带甲也是数万,力量在碎域也算十分强悍了。 这些小城的兴衰本就和人间形势息息相关,曾几何时旁边的羽灵城也十分繁荣,自从灵州沦为盗匪的老巢,羽灵城每况日下,渐渐也成了各色逃犯、逆贼的窝子,最后被天魔从内部攻破,成了断壁残垣。 而云州因为高远侯的整饬蒸蒸日上,摩云城也日渐强大,最后周边灵州、凉州人士也云集于此,若非前进城扩建不易,早该也再建一围了。 火种车进了车位,门没有打开,反而从城中来了许多带着术器环的军士,将火种车上下检查一遍,然后才开了位于城墙内侧的车门。 李意渐和汤昭等几个剑客先下车,剑客是可以在碎域自由出入的,是以不用细查,那些学生还要经过一轮检查,确认他们在前线身体无恙,如果有问题先去治疗,实在不行只好遣返。 李意渐道:“我们不进城,只在支城修整,然后直接去考场。” 汤昭稍有遗憾,但也理解——现在不是闲逛的时候,去前进城没有意义。将来还怕没机会来前线吗? 李意渐道:“趁着修整咱们对一下笔试的结果,那些不合格的就不必去考场了。就安排去城防服役几日。” 怪不得他要把所有学生都带到前线来,原来没有打算放任何一个人回去,还有一部分直接充军了。 不过学生们会乐意的。说不定还会被其他同学羡慕——这种职业尝试几天是新鲜有趣的,只有时间长了才会变成苦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