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了幸苍的邀请,汤昭表现得十分不情愿,左右犹豫,最后“不得不”答应下来。 但是他坚持抱着白狐,好像要把“大少爷的剑象”当做挡箭牌一般,脸上也不可避免的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幸苍毫不介意,露出和善的微笑。当先进了大车,将原本在车里服侍的剑奴赶了出去,让“幸七”坐在自己对面。幸五,看着幸七被拉入幸苍的大车,不免忧心忡忡。 车上两人对坐,幸苍看着对方局促不安的表现,并未展露威势,反而出言安抚,拉住他的手嘘寒问暖起来,好像幸七刚刚从外面回来,两人已经一年半载没见面了一般。倘有人临窗看车内情形,一定以为他们是至交好友。 图非当然不管长发庄园的内斗,吩咐一声,自己上了车。 随着图非得吩咐,车队转向。 玉阆城西,有一道绝壁一样的笔直高耸的山脉。 无论晴天还是阴天,山脉永远是灰白色的,远远看去好似人工开凿的墙壁,静静矗立在视线尽头,高度十分整齐,硬生生把天际线抬高了百丈。 即使很熟悉此地的人看到这种刀劈斧凿的山体,依旧会心生恍惚,仿佛那里是一道神仙建造的墙,墙内圈的是人间,墙外是另一个世界。 因为酷似人工又伟岸到人工不能及,这种巨物会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关于那座山的诡异传说就层出不穷。大漠上的众部落,口口相传着无数栖息在那道山墙上的神魔。 这道被人敬畏的“人间之墙”,叫做安息山。 但在一些知道一点儿内幕的人口中,它叫做罔两山。 之所以说是知道“一点儿”内幕的人,因为真正懂得多的人知道,安息山,并不是罔两山。 罔两山并不是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一座山。 如果硬说它真的存在,只能说就存在于安息山的阴影里。 这还是汤昭第一次正式踏足罔两山,但这不是他第一次靠近安息山。 这半个月来,汤昭就住在玉阆城,与安息山三十里之遥,曾多次和同伴们来到安息山脚周围侦查。尤其和卫长乐接上头之后,更是在他的指点下观察安息山的环境,与收集到的情报一一印证,每一次看到这座山,依旧觉得诡奇异常。 安息山那不可思议的高度和垂直于地面的陡峭坡度只能说是鬼斧神工,它最诡异的是它的影子—— 世上万物的影子都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变化,比如一般山脉的影子和树影一样,清晨和傍晚狭长倾斜但方向不同,正午短粗,甚至被照到正上方时几乎看不见影子。但安息山不同,安息山的阴影是永恒不变的。 安息山的山脚下,有成片的阴影,庞大而舒展,就像安息山穿着裙子的华丽裙摆,自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山上开始,至夜幕完全降临大地为止,安息山的阴影永远是那么宽、那么长、那么深邃不可测。 那片影子和山墙一样整齐,唯独正中间有一处圆形的拱起,中间有一淡淡的缺口,仿佛一道门户,又似魑魅鬼怪咧开狂笑的大嘴。 那就是罔两山公开的入口——深渊之门。 根据云州靖安司的分析,这安息山的阴影或许就是罔两的本体,或者至少是罔两的分身,用来连接本体的。而罔两山恐怕就在罔两内部。深渊之门就是罔两的嘴,或者类似于七窍这等开口,连通罔两身躯内外。 罔两内部应该是分层的,最底层就是传说中的“影之国”,那里的一切都只剩下影子。但上层应该还类似于真实的世界,奴隶主和剑奴们生活在那里,还能如常人一般生存。 但当汤昭实地来到这里查探时,一直心存疑虑,今日随着队伍绕过深渊之门,更不信这个猜测: 这里,为什么没有毁灭的气息? 按照金乌的说法,罔两被毁灭剑意压制住动弹不得,就算它现在恢复过来,甚至反压制了毁灭,它也不可能完全吞噬毁灭,就算吞噬了也不能完全消化,一定还带有残存的气息。 而汤昭,作为金乌剑三分之一的继承人,对金乌剑意是非常敏感的,不可能眼看到那片阴影在眼前而完全没有感应。 或许,罔两还藏在更深的地方,而这片安息山之影只不过是它的“外衣”,或者…… 罔两的投影? 话说回来,罔两的本意,本来就是“影之影”,难道这片阴影可以说是“影之影之影”? 这还能无限嵌套吗? 汤昭固然觉得疑惑,但也有心理准备:想要摸清罔两的底细,岂能靠在边缘摸摸看看就行?不能深入虎穴,别说虎子,就是虎毛都摸不着一根。 “阿七。” 汤昭精神一凝,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幸苍,这老头正面露和善的微笑。 汤昭立刻恭谨又小心道:“大总管。” 幸苍笑道:“不用这么紧张,回罔两山就是回家,难道你还会为回家紧张?总不能是因为我而紧张吧?” 汤昭道:“怎么会呢?我和大总管在一起就好像和家人在一起——不,本来就是家人,怎么会紧张?我只是……为了影阆桥紧张。” 幸苍做恍然状:“事了,你是第一次走影阆桥吧?” 汤昭道:“是,以前没那个荣幸。” 其实他也不知道幸七走没走过影阆桥,这种细枝末节不可能问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