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红月和谢阳又跑了一趟工平路。当时门卫室里刚好在吃午饭,人很齐。其中有不少对近期的那场闹事都有印象。来的都是在速亦达的凭条上接过单的配送员,大概六七个,但由于每人都身穿一样的制服,值班的人反而记不得他们的脸。在闹事刚起头的时候,公司叫他们登记每人的工号。记录本已经不见了,几位大爷苦思冥想,想出来了二十几个可能的号码。
周红月坐在花坛上,手里拿着笔记本,对面是谢阳。良久,谢阳先打破沉默:“小红,你觉得他们靠得住吗?”
他点头,又摇头,最终还是决定回去找老大。
下午四点的马路热得可以煎鸡蛋,差两条街到市局时谢阳走不动了,嚷嚷着午饭没吃饿了,要找馆子。周红月在铺子外的遮阴下等她,顺带着吹一吹窗口漏出的冷气,不一会谢阳提着两份饭出来了,把一份举到他面前。
周红月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为啥?我请客。”谢阳瞪大眼睛。
“……我不吃虾。”一次性塑料盒是半透明的,看得见里面是一份炒饭,米粒间零星缀着几颗虾米。
“……”谢阳一脸委屈,眼看就快哭出来。
“啊好好好我吃我吃……”周红月好说歹说把她劝住了,提着饭走回去。进了二楼的办公室,裴右居然在,看样子刚问话完从外面回来,正坐在桌子前整理材料。谢阳坐下就直接开吃了,周红月将打包袋放在桌上,把本子给裴右,解释一通后,意料之中收获了一个白眼。
“靠工号?光浣北区就有七百多家餐馆,难道把它们的门口都蹲一遍?”
周红月耷拉脑袋。裴右把本子甩到桌上,一会,又回过头把它拿起来看。周红月见他读得似乎越发认真,于是凑过去,这时裴右突然抛出一句。
“当时来了几个人?”
“六……七个?”
“六七个。”裴右啪一声合上本子,“数字这么乱,估计不是编的,说不定靠谱。”他想了想,绕到几排桌子外,把窗边一个正在睡觉的男孩拽了起来。
被叫醒的男孩头发还是乱的,一脸不情愿,在裴右的威逼利诱下还是翻开他递过去的本子,而后打开电脑开始倒腾。
“那是谁?”周红月问。
“信息安全的,叫郭晋。”
“郭靖??”
“不是那个字。”谢阳摆手,“他和岳大师合称市局两位大侠,是岳大师隔了好几届的师弟,一位超风,一位郭靖。要是不转行,现在估计也在鉴定科。”
说话的间隙裴右拿着本子回来了,上面多了四串数字,郭晋则早已趴回桌子上睡着了。
“这趟没白跑。”裴右扬了扬本子,拍到周红月胸前,“问题是怎么找人。看这家公司的态度,十有八九不会帮忙。”
他开始思忖,周红月在一旁不说话。这家速亦达公司是铁板一块,但不向他们求助,就只能盲目找。C市这么大,从几千上万个配送员里找六七个人,好比大海里钓虾。
裴右一摸下巴:“要不找个人,黑进他们公司的后台系统?”
走廊上刚好经过两个经侦,闻言停下脚步。
“不行不行老大,我们正经查案,不搞违规操作。”谢阳嘴里还嚼着饭,“我知道几个浣北区里头他们爱去歇脚的点,市中心那么多办公楼,他们平时活动起来,离这些地方肯定不远。反正也是碰运气,我明天就能带人去。”
“倒也行。”裴右目光落到她面前的食物上:“食堂的东西什么时候有味道了?”
“外面买回来的,老大,”周红月闻言回身,把桌上的袋子取来,“酱油虾米鸡蛋炒饭,吃吗?”
裴右的视线在接触到盒子表面的一瞬间变得古怪。
“你们——”谢阳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见裴右盯着桌上打开一半的盒子,好像里面装的不是炒饭而是炒人肉。
“——从哪里搞来的这东西?”
“哎,裴右!”郑局从门口进来,把一串票据塞进他手里,“找你呢。先拿你这个月工资垫了,剩下的下个月再说。我去开会了,你慢慢看,啊。”
“不是?”裴右没搞清状况,把单子翻到正面,表情霎时变得狰狞。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不对,等一下,”他猛扑到门框上,“郑局!修个窗户哪能这么贵啊?”
“两扇窗,那只是玻璃的单价,还没算安装费,这部分之后会送过来。”郑局脚步没停,“放心,人家没催着要,你每月还一次,直到还完就行。”
“这都是我还吗?”裴右的声音已经接近咆哮了。
“那还能是我们替你还吗?”郑局的声音从走道尽头远远飘来,“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没结结实实吃过一顿揍,不然下次看你敢不敢!”
“等一下,郑局,等一下?我这算公干啊?这不合理啊??”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对面办公室的人纷纷探出头。裴右趴在门框上,徒劳地朝外面叫唤,而后猛一推墙大步走回来,双手哐一声拍在谢阳的桌子上,汤碗里的勺子应声落地。
“老老老老大你你你要干嘛?”谢阳一脸惊恐。
“怎么走?”裴右指着她面前的塑料餐盒,“这劳什子酱油炒饭,怎么走?”
“这单子上有地址……”
裴右抓起单据就走出了办公室,留下周红月和她面面相觑。打印机下面夹着一张纸,是刚才被扯下来的半张收据。抬头和上半部分不见了,只看得见一长串物品名和数量,以及最下方付款人签名上的三个字:
颜文斐。
送走窗边的一桌客人,江烨收拾起用过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