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了。
雪还在下，地面上积着层雪，月影中乱闪着疏疏落落的银星，天空如水洗一般清朗。
沈露荷没睡多久，就起来坐在窗台上看了会儿星空，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想。
此时她恰好瞥见楼下前院大门开了，从外面开进来一辆黑色商务车，便知道是谷向明处理完工作回来了。
她收拾好心情，披上谷予那件羽绒服下床，去开门出去，正好碰到上来给她送水的李旖。
李旖瞧见她憔悴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快步上前把一个保温杯塞给她：“孩子，刚醒来口很渴吧，这是西洋参片和枸杞泡的茶，你多喝点补补气血，还有。”
她把手里的衣服和浴巾给她，说道：“这衣服你先穿着，洗个澡放松一下身体，一会儿到下楼一起吃饭。”
“谢谢伯母，麻烦你们了。”沈露荷有些无措地握着保温杯，努力维持着一点真切的笑容。
餐厅里，蒋姨从厨房端上来一锅百合鲫鱼汤，看见两人下来，她打了声招呼，接着又进了厨房继续忙活。
沈露荷见了，把保温杯放桌上，就要跟着走进厨房，说道：“阿姨，我帮您。”
蒋姨笑着摆手说：“不用了，你是客人，就还有米饭没盛出来了，很快的。”
由于沈露荷并不熟悉谷家的饮食习惯和常用的餐具，而比起想帮忙的心，她更怕出错，所以只能听蒋姨的话回到座位上。
但她不论从坐姿还是谈吐举止，都按照过去家里还未出事前，父母教导她的名媛礼仪。
结果这顿饭除了充饥以外，她心里反而更不踏实了。沈露荷清楚自己接受这些好东西，需要付出相等的代价。
那就是寄人篱下带来的压力。
跟过去她和沈露蓉姐妹俩在舅妈家寄住一样，但那时候沈露荷还能盼着早日成年，早点自立门户和妹妹单独在外生活。
可现在的她是真的一无所有了，不靠和谷予一家人的那点交情，又能靠什么呢……
饭后，沈露荷因为遭受重大打击，到现在还没缓过来，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接下来做什么的计划，就浑浑噩噩地扶着墙上楼，想继续坐在阳台发呆。
“姐姐。”谷予叫住她，走到她身边，“这个房子是暂时落脚的地方，还有很多东西不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门买点东西？”
沈露荷转身面对他，看着谷予服装整齐，从头到脚收拾得清爽干净的样子，她才注意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不体面。
这些天洗完头发没有梳过，有点凌乱。脸上没用任何护肤品和彩妆遮瑕，皮肤状态不用看也知道有多差，再加上她到现在还穿着谷予妈妈的衣服，神态表情都是丧气的，光是看着就觉得很不吉利。
可能谷予真的对她没有过去一点爱慕之情了，不管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他都无所谓，没有嫌弃的意思，反而数次拥她入怀，给她穿自己的衣服，轻声安慰着。
这可太考验一个人的素质人品了。
沈露荷对他心怀感激和愧疚。
也自觉她现在寄人篱下，滋生出的自卑几乎要淹没她的独立人权了，这很不妙。
她知道自己不必事事小心过于敏感，但现实如此，她还是会下意识把自己放置在最底层，不敢拒绝。
“好。”她说，“我们走吧。”
上了车，沈露荷向谷予借了个口罩戴在脸上，系好安全带。谷予开车到达最近的商城，一进门就先带她去了一家女装店。
沈露荷抿了下嘴，头不自觉地垂下。心想：也是，总不能一直借谷予妈妈的衣服，况且我穿着也不合适，给他丢脸了吧。
服装店的店员上前来，微笑着对他们二人说：“先生女士您好，欢迎光临，需要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本店上新的衣服吗？”
谷予说：“不用了，谢谢。”
他看向沈露荷，轻易看出了她的顾虑，对她轻笑道：“按你平时的喜好挑吧，钱的事以后再谈。”
沈露荷嗯了一声，抬头看着他：“我不喜欢欠人情，不管是钱还是你的其他帮助，你给我的所有东西，我都会尽我所能还给你。”
闻言，谷予微微一愣，嘴角的弧度僵了下，但很快便柔和下来，温声点头：“好。”
得到他的回应，沈露荷松了口气，走进去先是从内搭挑起，再是外套和裤子，挑了大概五六件，然后又随便买了一双白色的平板鞋，直接进试衣间换下来。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谷予没忍住看了眼手表的时间，然而这一细微的动作在沈露荷看来，像是不耐烦的意思，她便抓紧时间让服务员帮她包起来结账。
察觉柜台那边的动静，谷予起身过去，递给店员一张卡，对沈露荷说：“姐姐，你平时买衣服也这么快吗？”
听到“快”这个字，沈露荷怔了一下，惊讶地转头看向他：“快吗？”
谷予静静地看着她，莫名觉得她这个表情很可爱，嘴角都隐隐上扬，他抬起手稍微挡了下，头也微微后扬了点，咳了一声说道：“嗯，在我的认知里，女人在服饰方面要求很高，所以很少不试穿就买下的。”
经他这么一说，沈露荷眨了眨眼，注视着他的眼睛，小声问：“那我能再逛一下别家吗？”
谷予不太敢和她对视，正对着柜台的方向，拿回自己的卡，并帮她拎着包装袋，说道：“当然可以了，你想逛多久都行。”
沈露荷对他笑了：“谢谢。”
因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清亮漂亮的眼睛，眉眼弯弯的笑眼特别好看。
谷予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略有点慌张地提着袋子走：“这点小事不用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