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抵着脑袋,侧头问绿袖,
“郡守一家很耀武扬威么?拜高堂又是怎么回事?”
“姑娘怕是忙糊涂了吧。白夫人卧病下不了榻,谢大公子出主意让你去白夫人门前拜的堂呀。”
绿袖很是狐疑。
林楚意此刻终于得了空闲,慢慢思考起今日的诡异之事。
她确定,林玉颖给她下了迷药,然后她在白夫人门口清醒过来。
而中途,关于她是如何到白家的,关于郡守、徽州亲眷的种种,她一概不知。
所以,极大概率,林玉颖下药之后,换了她的身份,又在拜高堂之前换了回来!
她醒来时谢惟清在身边,让新人在白夫人门口拜堂的主意也是谢惟清出的。应该是谢惟清看出了端倪,是他帮了她一个大忙!
林楚意很快就想明白这一切。
她一面庆幸着,一面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她问绿袖,
“当时白夫人没有出现、谢大公子请我和白祈安单独去拜高堂时,白祈安是何种反应?”
绿袖想了想,“姑爷自然是不乐意,不过他还帮姑娘说话……”
是了,白祈安本来就想蒙混过关,这番安排他自然是不高兴的。
所以他后来才全程遮面,一声不吭。
绿袖后面的话林楚意没有再听,她已经领会到,白祈安和林玉颖之间的情意。
这番计划不可能是林玉颖一个人完成的。她和白祈安两情相悦,他们算计了她。
并且,这么深的感情,不可能是她回林府后短短三个月可以萌生的;这番谋划,也可能早在她定亲时便已开始。
林楚意一阵赛一阵的心寒。
她居然还那么期待嫁给白祈安,她居然,还曾有一些瞬间觉得或许真的可以和林玉颖成为姐妹。
其实他们可以和她说的。
但他们一个字都没跟她提过。叫她平白无故就成了棒打鸳鸯的罪魁祸首,还失去了天赐的良缘。
林楚意脸色冷下来。绿袖说着“出去取些糕点”的话,林楚意也只是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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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周芸安排了周诠上座。
周诠迟迟未动,环顾厅堂半晌,有些意外,
“许知州不是说他也要来?怎么没瞧见?”
许廉,前任杭州知州,周诠远方连襟,两人是老乡,年轻时极为相熟。
周芸赔笑解释说,
“许知州称是身体抱恙,请了侄孙代为出席,那孩子此刻应该同年轻人一道在后院喝着酒呢。姥爷挂念许知州,去看看那孩子也好。”
周诠难掩烦躁的冲着周芸一记白眼。
稍稍了解周诠的人都知道,他哪里是挂念许廉,他分明是挂念杭州知州这个官位。
周诠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怒气冲冲入了席,
“许廉这厮,还在信中同我说,最好的兄弟娶孙媳,他无论如何要来捧场。还说我与他也是经年未见,正好借此机会叙叙旧。原来都是诓骗我这个糟老头子。”
他拿着筷子愤愤朝上桌的酒席指了指,招呼徽州来的亲眷,
“快吃快吃,吃完了回家!”
周诠不给周芸好脸色,徽州亲眷跟着有样学样,乌泱泱围坐桌边,呼朋引伴,半点礼数都无。
周芸忍了周诠半天,终于是看不下去,小声嘟囔道,
“人家知州有妹夫高升,哪里看得起我们,能派侄孙来已属不易。反倒是姥爷,明知道知州妹夫高升,也不同我们只会一声。”
周诠一听就知道周芸意指林玉璟之事。周芸怨,他更怨!
周诠“啪”的一声摔了筷子,
“我若是知道,我能不通知你们?倒是你教的好儿子,青天白日的去招惹人家做什么?累的我今天还得巴巴赶来这乡下地方来帮你们赔礼。结果人家看都不愿意来看我们一眼!”
周芸正与辩驳,忽见一道大红色身影昂首挺胸、穿堂而过。
他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臭,东倒西歪,显然已是烂醉。
然而,他虚浮的步履却走得飞快,快到堂内争执的几人还没看清,他便已经跨步出门。
他带着痴傻的笑意,神奇的躲开了无数路过之人的阻拦,一气呵成出得厅堂,绕过游廊,穿过后院,一把推开卧房的门。
卧房里,林楚意正坐在床边,思索着前因后果,便一声“哐当”巨响,上好的木门被粗暴的大手掀开。
暴躁的脚步声踩过地板,林楚意还没来得及抬头,珠帘已被撩开。
她错愕的抬起眉毛,对上了一张酒气熏天的脸。浓黑的粗眉乱七八糟卧在脸上,油腻腻的胡须几乎快要和鬓角连在一起。
许是醉得太厉害,他的眼睛充满血丝,浑黄不清。
他晃了晃眼珠,看清眼前的新娘。
他似乎是想笑,咧开嘴,却对着林楚意直直打了个酒嗝。
老天爷啊!
林楚意本能向后缩了脖子,看清了他一身正红的新郎装扮。
正是早晨白祈安来接亲时那套装扮!
强烈的不详感窜上心间。
林楚意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绿袖哭花一张脸,跌跌撞撞跑摔在门边,
“姑爷跑了——姑爷,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