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他的眼泪就越掉越多。
最终,他只能认输,
“我就是觉得很对不起你,”
他双手掩面,埋头掌间,
“我不仅赔出去那么多钱,我还不能帮你说话。他们凶你,我只能看着,我只能赔钱,我只能赔笑。我甚至还不如许知安……”
他就像个孩子,越哭越大声,险些避过气去。
林楚意看得出来,谢惟清真的好自责。赔的那些钱对他来说或许根本不值一提,但愧疚自责却让他积压了满腔怨气。
看着往日气宇轩昂的三尺男儿,此刻身躯佝偻,无助得像个孩子,林楚意心中五味杂陈,
“可是你已经帮我撑腰了。你出现的时候特别帅,我觉得特别有底气。”
听见林楚意轻哄的声音,谢惟清有些犹疑的回过头。
他的脸颊挂着明显的泪痕,一双好看的上挑眼被他搓得又红又肿,从前清冷睿智的目光也变得可怜巴巴起来。
他眼神试探着看向林楚意,却似乎在一瞬间想起什么,刷的又背过身去,
“不止这个,不止今天,”
他疯狂摇着头,不觉又带上了哭腔,
“我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你,结果,让你嫁给那样的人不说,连一直引以为傲的经商都帮不上你。害你赔得身无分文,害你的心血被毁。我一想到,我就好恨,我好恨我自己……”
他愧疚得来甚至不敢正面林楚意,只敢背对着她把这些话讲出口。
直到这一刻林楚意才明白,他从前所说的责任和义务,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谢惟清苦苦支撑那么久,似乎也终于支撑不下去,内疚就像断了闸的洪水,再也挡不住。他絮絮叨叨又说起好多人,
“白夫人,那么多伙计……我的商队……还要钱叔小于他们,我不知道怎么和他们交代。他们那么信任我,我却带着他们受苦。我对不起他们……我对不起你……”
原来,码头被毁,不光是对白府的打击,也是对谢惟清的重击。
林楚意安安静静听谢惟清说着这些人,她才知道,外表光鲜亮丽的谢老板,肩上的担子有多么重。
从前,她觉得他冷漠孤僻、袖手旁观。如今她才知道,虽然他不与人亲近,但只要事他答应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会做到;只要是他默认应尽的义务,他就算逼疯自己累垮自己,也一定负责到底。
林楚意想起白夫人说过,谢惟清很小就开始自己带着商队做生意,一路打拼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很难想象,一个如此讲义气重信诺的人,十几年来,一声不吭独自负担起身边人的责任,他的内心该是多么强大,又会是多么沉重。
沉重到她安慰不出一句话来,只能陪着他。
马灯里的残烛很快燃尽,清晖月光披在谢惟清的肩上。
林楚意坐在轿子里,谢惟清骑马跟在旁边,两人一路无话。
到达白府门口时,谢惟清告辞离去,林楚意叫住了他,
“谢惟清,要不,我打你两巴掌吧。”
她走到谢惟清跟前,高大的身影投注下大片阴影,
“你说得对,你欠我这么多,我得打你两巴掌,消消气。”
谢惟清眨眨眼睛,很快反应过来林楚意的用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眼底的泪意很快又翻涌上来,目光溶溶的看着林楚意。
林楚意便自顾扬起小手,不轻不重拍在他的肩上,一下,两下。
“一巴掌是我打的,一巴掌是帮其他人打的。好了,惩罚过了,你所做的事情也都一笔勾销了。”
谢惟清点了点头,
“好。太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他拼命挤出一个笑意,牵了马,走进冰冷的月光里。
但林楚意看得出来,谢惟清其实并没有原谅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