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一个带着熟悉面具的少年用一把长剑将刀挑开,又好像没有看到那把长剑,也没有那个少年。
山匪的刀脱了手,向她扑了上来,少年将他一剑穿心。
她看不清少年的模样,他时而脸上带着面具,一身黑衣,时而白衣温润,一脸关心。
山匪的哀嚎,伴着刀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黑衣少年的衣裳也被雨打湿了,一身衣裳上分不清是雨还是血。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孟窈面前,孟窈看见他腰间挂着一块双鱼玉佩。
白衣少年将人赶走后,俊俏熟悉的脸上露出关切安抚的笑。恍惚间,他腰间的青环玉佩便碎了,幻化成黑衣少年腰间的双鱼玉佩。
眼前的一切都在颠倒,孟窈看不真切,只觉得好像每一个都在雨幕中被粉碎成了星星点点,消失在自己眼前。
一阵天旋地转。
等孟窈再次睁开眼,她已经在孟府了。
她躺在自己的屋子里,她听见了父母的声音。
他们在争吵,不知道争吵了多久。
“我没想要这样做,当时的情势我若不这样做,我们母女三个都会死的!”
“眉娘,你糊涂……”
“糊涂?我如何糊涂!?”
“两个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谁不是我的命,我们分开跑,我又怎么料得到阿窈的命这么险了?”
“你是我的夫君,窈窈也是你的女儿!”
“你在何处,你又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来,你便只知道怪我么?”
隔着屏风压着声音的争吵越发激动和压抑,可因婢女的一句“小姐醒了”便戛然而止。
整个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很快,难掩疲惫的父母换上了关切的神情,用拳拳的爱女情谊看着她,孟窈一时间并未说什么,只是有些恹恹地闭上了眼睛。
孟泽青和柳扶眉见她睡了,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晚间,孟究来了,他是一个人来的,坐在床榻边的绣凳,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孟窈,沉默了半响,才晦涩着声音开口。
“阿窈,你别怪姨娘……”这话他自己才说出口,便觉得不对,也不好。
他突然停了口,又是沉默半响才开口道:“阿窈,你该怪姨娘的。”
孟究陪了孟窈很久,以为她睡了才离开。
躺在榻上,已经闭上眼的人,眼角溢出一滴微不可见的眼泪,若不是晃晃的烛光下有些晶莹,怕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夜里她发了热,昏昏沉沉又是好几日。
等她醒了,病也好了。
她只觉得很多事情都像是一团浆糊,看不懂分不清,不愿意回想。
一日,孟容来陪她,她看着孟究送来的游记,随口问道:“我好久没有看到哥哥了,他去哪儿了?”
孟容想也没想便回道:“哥哥去书院了,下月十五回来。”
孟窈觉得奇怪,下意识道:“他怎么还要去书院?”
这句话还未说完,孟窈便反应了过来。
他的兄长没有去秋闱。
至于什么原因,她明明很清楚的,记得很清楚的,却不敢想,也说不出口。
多思虑多忧愁,还是不想了。
没过几日,孟窈才发现府上多了一位姨娘,也住在琼玉院,还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从前她只觉得父母间的情谊反复又纠缠,如今倒是觉得有几分不堪入目了,不过她为人子女,评价不了这些。
在赵明珠手上吃了那么多亏,孟窈难免疑神疑鬼。她让小茴安排了几个下人守着这位怀孕三月的新姨娘,省得又出什么事。
果然让她发现了一些事,算得上是她父亲的丑事。
这位二八年华的姨娘和院子里的侍卫有私。
孟窈数着窗前的叶子,听着小茴和木樨说着近日里发生的事,总觉得无趣极了。
秋去冬来雁留痕,一场冬雪寒得她心里发颤。
她的性子越发沉默,本就单薄消瘦的人,也不知是不是霜雪摧折的,少了许多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