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调料,再一一串上竹签。
盛婳一向待人温和,不爱使架子,因此四周大着胆子围观的人多,即使有风也不大,不一会儿,炉子里的黑炭就开始烧热发红。
在一众好奇的目光中,盛婳坐在矮小的石椅上,面前放置着热烫的烤架。这烤炉是她前两天就让人定做好的,比一般的还要大上两倍。
她往上面放上一根根串好的牛肉粒、鸡翅、鸡腿,接着夹起一片片被切得极薄的五花肉,在烤炉上慢慢地铺展开来。
肉片感受到高温的炙烤,表面油光瞬间冒开,滋滋作响。
将军闻到熟悉的肉味,立马昂起头亲昵地蹭着盛婳的腿,一边呜呜地叫着,希望得到新主人的垂怜。
烤架上,几滴兜不住的油窜入底下漆黑的焦炭中,霎时扬起一缕调皮的火光。
春舟忍不住掩口惊呼了一声,差点被火舌舔到的盛婳反而如烹茶煮酒一般姿态从容闲适。
热气扑面而来。在烟雾缭绕中,盛婳却想起在现代世界的时候,为了妈妈的病她有过一段身兼数职的日子。
那时候白天上完了班,夜幕降临,她就会去附近一个十分火爆的烧烤店打下手。
那个店老板人很好,知道她家里的困难,不仅会多给她一些酬劳,还会让她提前下班。有时候顾客不多,上菜也不那么紧张的时候,那位店老板还会教她一些烤肉的技巧。
后来妈妈去世,她也辞去了那里的工作,专心闯荡自己的事业,后来她功成名就回来,那个小店却已经不在了,老板也不知去往何方。
想起往事,盛婳不免有些惆怅,但手下也没忘记给肉翻个面。炭火已经将肉的鲜味和孜然的香味完美地挥发了出来,鸡翅鸡腿还没完全变色时,肉片已然有些皱缩,油光滑亮,可见其间鲜嫩。
盛婳这边烤得漫不经心,围观的人可是被这香味勾得腹中馋虫大动,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将军扒拉盛婳裙角的爪子也更加急切了。
不一会儿,她将已经烤熟的肉三三两两放进一旁空置的铁盘里。
盛婳试了一片,感觉不错,又重新拿了双筷子,夹了两片放进一个釉彩小碗里,递给身旁坐在轮椅上一直默不作声的祁歇:
“你有伤在身,暂时还不能吃太多,给你一两片解解馋吧。”
哼,她就不信,这次的食材加工全程公开透明,这小子还敢起疑心。
祁歇盯着碗里烤得边缘焦脆的肉,看了盛婳一眼,慢吞吞地接了过来,却并没有立刻吃,而是细细地端详着碗里的东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师傅的眼睛也一直盯着祁歇碗里那两片色泽鲜亮的烤肉。他年轻时也是御膳房的一名大厨,只是后来厌倦了宫中无处不在的尔虞我诈,才请旨来到了公主府,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的香味勾得食指大动了。
由于这两天都是他给祁歇送的饭,两人还算相熟,他便微微俯下身去,腆着老脸问:
“祁公子,您要是不吃,不若我帮您解决?”
祁歇还未答话,盛婳便搁下活计,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师傅:
“不用觊觎他碗里的,想吃自己来夹吧。”
老师傅笑开了花,倒也不客气,直接拿起一双筷子和一个小碗就往铁盘里夹。
他敷衍地吹了吹热气,然后便不再犹豫,直接将一整片肉片塞进嘴里。
鲜香与麻辣同时在唇齿间爆开,又裹挟着早上现宰的猪肉的滑嫩与肥美,经过炙烤的五花肉不仅拥有一股浓郁的焦香,更掺杂了几分孜然的香辣,一瞬间点燃了人的味蕾。
林师傅一口接着一口,只舍得在细细咀嚼完咽下去再开口:
“老夫从未想过,炙肉竟能有这般口感!”
早在两天前,公主突然提出要和他一起研究如何用西域运来的安息茴香、八角、桂皮调配出咸鲜适口的“孜然粉”时,在这个过程中,他就察觉出这种调料的不简单。
他做了一辈子的宫廷御膳,烹饪时也习惯了以清淡、爽口、精致为主调,最忌讳重口、辛辣、刺激,没有思考,全是技巧,因此他一直只愿意呆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并未尝试过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法烹调出最原始自然的美味。
今日一尝,老师傅心中也隐隐感觉到,过去几十年的观念已经有所陈旧,心下不禁有些微微的失落。
不过这种一闪而过的情绪,在他不知不觉中又夹了一片烤肉送进嘴里之后就消弭殆尽了,嘴里的美味让他一瞬间有些忘乎所以:
“小木,把厨房里那酿了十几年的松花酒拿出来!”
小木是林师傅新收的学徒,闻言先是惊讶了一瞬,才点头应是。这松花酒是林师傅经常挂在嘴边的宝贝,由他已经逝去的夫人亲手酿制,旁人摸不得碰不得,今日竟然舍得拿出来,实属叫人惊讶。
盛婳亦是微微一笑:“林老,您怎知吃这炙肉就是要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