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支书是一个真心实意的好客之人。
最后还是拉来了他家婶娘,帮忙做好了这顿午饭,没有白瞎那条新鲜的野生鲫鱼。
吃完午饭后,井溪先去卫生室和王支书谈村里人抽血体检的事,童栀闲着无事又转去了学校,继续打扫教室卫生。
等她回来时,正好遇上井溪从王支书那拿了钥匙进屋收拾。童栀突然想起早上自己泼过界的水,跟在井溪的身后,探头探脑地向屋内望去。
正如杨学屹所说那样,早上她无心淹泼过来的水渍,现在已经在余夏高温的炙烤下消失无迹,心虚的童栀不禁松下一口气。
井溪的屋内和她们的一样,只有一张大床,一个木柜和一套桌椅,再无其他多余的用具。
井溪拉着行李箱来到靠窗的木制衣柜前,拉开柜门的一瞬,潮湿腥气的霉味扑鼻而来。浅淡的眉峰微蹙,他将两扇柜门敞开,将行李箱推至了一旁。
童栀想起林晚拉开柜门后,她们看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壮景”,搓着小臂上的鸡皮疙瘩安慰道:“等会我帮你清理吧。”
“嗯?”井溪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他从屋角拿过扫帚,一边利落地打扫一边笑问道,“房间还没收拾够?你那屋应该也是这种情况吧?”
童栀回想起清理霉菌时的感受,揉了揉又有些发痒的鼻子皱眉道:“嗯,但是我不用柜子,我自己带了收纳箱。”
井溪扫地的动作一顿,直起身看向门边的童栀道:“你打算东西都只放在收纳箱内?”
童栀以为井溪是觉得她太懒,不想收拾东西,抿着唇小声解释道:“我不是不想收拾,只是一想到柜子里的霉菌,我就不敢把衣服放进去,总觉得不干净......”
井溪环顾了一下房间,伸手触了触墙面,感受到墙上些微的湿意后,他摇头不赞同道:“还是要清理,只用收纳箱放在外面,里面的衣物肯定会受潮。既然要在这里住两年,还是好好规整一下房间吧。”
童栀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地看向井溪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在这里待两年?”
院校安排的支教,短到一个月,长到两年,时间往往不定,井溪怎么知道她这次支教是两年之期?
井溪顿了一下,从善如流道:“今天来的时候,王支书提前向我介绍了你们的情况。”
哦,忘记王支书热情又善聊了。
那井溪是进来之前就知道她在这里了?
童栀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井溪和王支书聊天时就知道这些,王支书为什么还会不知道她和井溪的同学关系,他为什么当时不解释?
井溪瞥了眼还在思考的童栀,轻咳一声转移注意道:“等会我去镇上的超市买些东西,回来后帮你清理。我这有消毒液,等消毒后再搬到院里晒一晒,就可以放心正常使用了。”
井溪抬头看了眼还在绷着嘴角纠结干净度的童栀,敲了敲柜门笑道:“你要还是不放心,那就连你的收纳箱一起放进去,这样比较干净,也不容易受潮。”
童栀点了点头,井溪又询问道:“你有什么缺的东西么?我看镇上有个超市,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用了,我只缺蚊帐,同事已经去了镇上,她会帮我带。”
刚刚从箱里拿出床单的井溪,简单思索了一下问道:“手电筒、干燥剂、除碱剂这些都带了么?”
童栀:“......”
没听到童栀的回答,井溪回头看向沉默的她明白道:“晚点我一起带回来。”
“不用麻烦,我让同事帮我带......”
“刚刚认识的同事不麻烦,认识两年的同学很麻烦?”
井溪停下手中的活,走到正在帮他拖地的童栀面前问道:“既然我很麻烦,为什么要帮我打扫?”
井溪有关“麻烦”的理解,当即引起了童栀的专业病:“你偷换概念,我们说的麻烦,主语和含义根本就不一样。我说的‘麻烦’是怕给你带来麻烦,而你理解的‘麻烦’却是你对我而言是......”
“我对你而言是什么?”
童栀一时哑然。
井溪却像是丧失了语言理解能力一般,曲解着意思刨根问底道:“你说我不是你的麻烦,那我对你而言是什么?”
“......是同学!”
童栀攥紧手中的拖把手柄,慌乱地偏头避开了井溪墨色沉沉的双眸。她从井溪身侧绕开,跑到房屋中远离井溪的一角,快速地拖擦起地面。
井溪盯着童栀的背影许久,重新拉起被单,一边整理一边认真道:“既然知道是同学,两年同窗友谊,便不必事事都与我客气。童栀,你不嫌麻烦地帮我,那就更不应该与我生疏,我们不是陌生人。”
童栀手下的动作一慢,垂眸缓声道:“我不是把你当陌生人,我只是......”
井溪抬头看向背着自己吞吐解释的童栀,静静等着她的回答,半晌后童栀的脑袋轻垂,继续手下的事情道:“没什么,我就是老同学太久没见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待会我也想去镇上买东西,一起去吧。”
童栀握着拖把的力度骤然加重,井溪看着情绪突然低落的童栀,眉心渐渐拢起。他张了张口想要继续追问,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
十年的空缺,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难以弥补。
木床吱呀作响,背后悉索的布料抖动成风。见井溪不再执着于同学关系的探讨,童栀紧绷的后背慢慢放松下来。
她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起正在忙碌的井溪,他认真做事的模样,与十年前坐在他家书桌前给她讲题的时候如出一辙。
怕麻烦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