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小数十双眼睛都直直盯着她看。
其中有几双分外惹眼。
贺若图微微偏过头,向她挤了挤眼睛。
戚峯正立于堂上,眼神中几分赞许,几分忧虑。
桓白坐在席上,神色平淡,只是那眼神却叫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微臣叩见陛下。”
萧启慎叫她起了身后便笑盈盈道:“展卿为两国邦交立下汗马功劳,朕方才正与世子商议如何赏赐于你。听闻你与贺若世子相交甚好,情意深重,朕便赐婚于你二人,你可愿意?”
相交甚好?
情意深重?
赐婚?
展柔微微一侧头,却见贺若世子正不怀好意地冲她笑,用只有他和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展展,看你的了。”
展柔心下无奈,这位贺若世子的出其不意已将她两次送上绝境。
贺若世子,您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展柔只回给贺若世子同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随即便起了身。
“回禀陛下,展柔出身微寒,恐配不上世子殿下。”
“那朕便封你为郡主,我大盛郡主身份尊贵,当可配得世子之尊。”
展柔见如此,只好又抱歉地看了一眼贺若图,接着说:“若以大盛郡主之身嫁与乌楚世子,便是以我两国联姻之名,当以正妃之位为尊。可微臣听闻,乌楚王已为世子殿下定下了正妃人选。而且,世子殿下风流倜傥,在乌楚得不少王公贵族之女仰慕,王庭之内侍妾成群。微臣虽身份低微,却盼得一人之心,绝不忍与他人共事一夫,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贺若世子原本只是兴致大发,却不曾想居然玩火烧了自己。虽然自己确是风流倜傥,可这什么正妃,什么妻妾成群的,这丫头居然张口就来,毫不脸红。贺若世子害怕若再不收手,这火恐怕烧得便不只是自己的皮肉了。
于是不待萧启慎开口,贺若世子便连忙以力挽狂澜之势回道:“启禀陛下,贺若图将展大人视为一生知己,必不会强人所难,只愿我与展大人知己之谊长存,贺若图别无所求,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世子可想清楚了,不反悔?”
“绝无悔意!”
贺若世子此言可谓掷地有声。
萧启慎便挥了挥手:“罢了罢了,那便依你二人。”
“谢陛下。”
殿内的人自展柔进来后便都摆出了一副看戏的姿势,殿外的人闻得殿内的动静也便又纷纷竖起了耳朵,欲要看看这皇恩正盛的展大人如何应对,不想却是以听得这番贺若世子的私闻秘事收场,于是面上纷纷露出甚为扫兴的神色各自正回了身子。
萧启慎请贺若图回了席后又命人在殿内加了张几案,让展柔坐在殿内。才坐到了席上,展柔便看见斜对面的贺若世子向她竖起了大拇指,脸上的颜色却并不十分好看。
展柔做了一个抱拳的姿势,眼带笑意。
世子殿下,既然您不心慈手段,那莫怪我鱼死网破。
正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歌舞之声又起,却见一个女子身着五彩绣衣轻盈而舞。衣带飘飘,媚眼流波,凝脂玉肤,那曼妙身姿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一舞毕,殿内之人皆连连拍手称好。
萧启慎已是被那舞姿迷得入了神,半晌,才回过神开口道:“这舞倒是奇特,不知可有名字?”
那女子微一施礼,举手投足间媚而不妖,柔而不俗,软声应道:“回禀陛下,此舞名为《踏尘乐》,是奴婢家乡闽州流传下来专为端阳驱邪祈福之舞。”
“启禀父皇,儿臣曾在书中看过,闽州确有许多驱邪祈福之舞乐。今日得见,当真是非同凡响,绝妙之舞!”
说话之人正是十皇子萧瑄。
萧瑨笑道:“十弟向来喜好研读这些方志之书,如今可算是一饱眼福了。”
萧瑄便又问:“四哥曾在闽州待过许久,不知可曾见过这舞乐?”
萧瑨摇摇头:“未曾见过。”
“四弟往闽州乃是为我大盛平乱,哪里有这许多清闲功夫?”这次说话的是太子萧珩。
“太子哥哥说的是,四哥一心为我大盛荡平海寇,哪有这许多时间顾这许多风花雪月。”萧玠附和道。
一席话说的萧瑄脸上讪讪的,便只低下头去饮酒。
萧启慎看着皇子们你来我往,默然不语,一心只放在了那舞女身上。只是如今在这景明殿上,当着众多皇子朝臣还有一个乌楚世子的面,便只佯装漫不经心地将那阶下人丢开了去。内侍吴承看得明白,便唤来一个宫人小声吩咐了几句,之后又低声向萧启慎道:“陛下放心。”
萧启慎一面微带愠色看着吴承,一面眼神中却又掩饰不住地泛了喜色,却又立时正了正颜色朝阶下一挥手:“你且退下吧。”
又几番歌舞后,端阳宴席结束,殿内殿外之人便各自散了,一些人径直出了宫,一些人仍留于景明殿外消遣游戏。
往年萧启慎都是在宴席结束后直接回揽月轩休息,可今日他兴致甚佳,便由戚峯陪着登上了那翎朝阁远眺这京都端阳之景。
片刻后,戚峯躬身一揖:“微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哦?戚爱卿何罪之有?”
“回禀陛下,微臣失言让展大人身陷困境,让陛下差一点便失了这得力之臣。”
萧启慎笑道:“戚爱卿请起。”随即他顿了一顿,转身向戚峯缓缓道,“你不是说‘差一点’么?既是未作了实便毋庸在意。况且,戚爱卿以为朕便会这般容易就将我大盛朝臣予了他贺若图作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