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你就答应我嘛。”
身着长裙的少女半躺在椅子上,手里捧着本书,脸上带着被吵醒的朦胧睡意。
一道透明的身影抓着少女的衣袖,不断地哀求。
温郁拍了拍他的头,苦恼地说:“爸爸妈妈说过不能下山的。”
透明身影撇了撇嘴,说:“你不想下山吗?”
她当然想下山啊,从她记事起就呆在云山这个老宅里,从未踏出过云山范围一步。
温父温母明令禁止她下山,他们不住在云山,但给宅子里的傀儡人偶下了命令,让他们看住她。
但这不代表温郁的生活艰辛。相反,温郁生活在一个非常有爱的环境中,温父温母只要得空就会来云山看她。
几个堂兄堂姐也会在工作、学习之余来云山陪她玩。
日子虽然无聊,但也就这么过来了。
温郁最期待的就是堂兄堂姐来看她。
她喜欢听他们讲云山外发生的事,她向往云山外的地方,想去看外面的天空,去吹外面的风。
越来越渴望和兄弟姐妹们过上一样的生活,也越来越疑惑父母为什么把她关在云山上。
她曾歇斯底里地向家里人哭闹,她不想时时刻刻都被傀儡人监视,她想下山!
回应她的只有温父的沉默和温母的泪眼。
温郁很孤独,一度有抑郁的趋向,所以家里人为她送来了阿晏。
阿晏就是面前这道抓着她的袖子不放的透明身影。
阿晏生前是一名乐伶,至于是哪个朝代的就不知道,连阿晏自己都忘了。
他死于战乱,在为权贵演奏时被叛军刺死。
阿晏的尸首被随意丢弃在乱葬岗,他自己则是成为了一抹游魂。
那个年代啊,兵荒马乱,生灵涂炭,遍地都是人的尸骨,孤魂野鬼不计其数。
有的游魂靠着吞噬生气成为鬼王;有的游魂浑浑噩噩,没有清醒的意识,就像一开始的阿晏。
据阿晏所说,他一直以游魂的形式存在世间,每日浑浑噩噩,饿了就去坟堆偷吃别人的贡品。但他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是什么呢?
阿晏游荡在世间百年,混沌的思想使他想不起来到底是丢了什么东西。
直到某一天,一个月圆夜,他又跑到人家坟堆前偷贡品吃,被一堆身上挂着葫芦,手里拿着桃木剑的人拦下。
他感受到威胁,本能地想跑,但瞬间就没了意识。
那群人没伤他,他被带到一对穿着得体的夫妻面前,再然后他就有了清醒的意识,第一眼就看到躲在那对夫妻后面的小温郁。
和小温郁对视的那一瞬间,他产生了脉搏跳动的错觉,一种屈服的本能如波涛般汹涌上来。
他意识清醒后产生的第一个认知就是,这个小女孩,是他的主人。
慢慢地,他想起了很多东西,比如他丢的那东西,一管墨绿色的长笛。
阿晏从温郁10岁就开始陪着她,到现在22岁,一人一鬼已相伴度过12年。
阿晏循循善诱:“我听说山外每个人都有手机,一栋楼有我们十个宅子那么高!你难道不想看看吗?”
手机这个东西温郁是认识的,长方形的像板砖一样的神奇的东西。她在堂兄堂姐那里看到过,每次上山他们都会愁眉苦脸地说一句:“一到这里手机就没信号了。”
三堂姐偷偷给她玩过一次,温郁对它很感兴趣,可惜山上没信号,很多软件都用不了。三堂姐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郁郁小可怜儿,你缺少了人生一大乐事。”
温郁当时没听懂,她的乐事就是画符,学习玄术。
在温郁仅有的22年的人生里,她最了解的是玄术,然后就是阿晏。
不止一次问父母为什么不能下山,每次温母都轻柔地抚摸她的头,语焉不详:“山外没什么好玩的。”
可是听堂兄堂姐他们说,山外有很多好玩的啊。温郁小声嘟囔。
后来兄弟姐妹们再来看她就很少再提及山外的事了。
温郁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再说白姨他们看着我,哪里出得去?”
阿晏有些急了:“我有办法!而且这么多年来我就这一次感应到我的乐笛,我要是找不到它我就是魂飞魄散也不会瞑目的。”
“昨天我感应到它出现在A市了,小郁郁你就答应我嘛。”透明的影子抓着温郁的袖子不放。
签订过契约的鬼侍和主人不能离开太远的距离,但A市距离云山有一千多公里。
温郁迟疑道:“你说的那个办法……是什么?”
阿晏转了转眼珠,确定傀儡仆人不在附近后才凑到温郁耳边:“我从阿焕那里偷学了傀儡术!”
温郁闻言惊喜地眨了眨眼,阿焕是四堂兄的鬼侍,鬼品很高冷,不喜欢和他们凑到一起,所以每次来都是自己跑到一边练习术法。
“我还从阿沅他们那里听了很多山外的事。”
“真的吗?”温郁问。
这就是松口的意思了。
阿晏开心得要跳起来。
“小姐,该吃饭了。”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猛地在一人一鬼耳边炸起。
温郁一惊,见傀儡人白姨面无表情地向她走过来,慌忙放下书坐正,努力掩饰自己的心虚。
傀儡人外表与普通人无异,只有切切实实相处才能感觉出差异。
他们是没有感情的,从被创造出来到消亡,就只有一个指令:保护温郁。
他们身上带着监测仪,会时时传递消息给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