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是春天的尾声。下过雨的傍晚，天将黑未黑，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清新味道。
一中只有周四周五这两天上晚自习。徐昭通常把这个时间用来摸鱼，看些借来的漫画书和言情小说，在草稿纸上胡乱写写画画，时间不知不觉就被混过去了。
徐昭低头看小说，眼睛看得有点累，抬头想缓缓，忽地瞟到前门那一小块长玻璃上映着班主任的脸。她吓了一跳，立即不动声色地合上小说，熟练掏出数学书压在上面。
班主任推开门，朝她这边走过来。
徐昭强装淡定，拿起笔，在本子上随便写了个公式，眉头紧皱，假装被题难住。
“你跟我出来。”班主任径直路过，叫走了后座的边晔敬。
徐昭拍了拍胸口，虚惊一场。
第二天早晨进到班级，徐昭意外地没有看到边晔敬的身影。
起初她没太在意，以为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请假。可那之后，边晔敬就再没来学校上过课，也再没来网吧找过她。
边晔敬像凭空消失了。
徐昭发微信他不回，打电话他不接，游戏头像一直灰着，他没有上线。若不是间或从同学口中听到边晔敬的名字，她差点要产生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个人的错觉。
徐昭讨厌这种不安的感觉。为什么要时时刻刻想着边晔敬？于她而言，他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同班同学，何必这么在意他出不出现？
“不对。”徐昭躺在床上，望着发黄的天花板，喃喃道，“我为什么要说‘应该’？”
恍惚中，一个长着粉红色翅膀的小人从她眼前飞过。
徐昭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虽然极其不想承认，她的心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和边晔敬这两个月见不得人的“勾当”里，再次培养出对他的感情，坠入爱河。
以前徐昭喜欢边晔敬的长相，讨厌他糟糕的性格。现在看他哪方面都挺顺眼。
他会在她吵架认真脸的时候秒认怂，会在她游戏里被骂的时候帮她骂回去，会同意她代练费四六分的无理要求，会帮她打排位上分，会送她心愿单里的皮肤，会讲尬死人不偿命的冷笑话逗她开心……比起生活中的其他人，边晔敬其实真的还不错。
她跟他相处的时候很放松，不会端着，不会扭扭捏捏，不会刻意维持乖乖女的人设。边晔敬让徐昭发觉，她本质上是窝里横。前提是他是窝，她只跟他横。
这一次的喜欢很特别。
那边晔敬呢，他喜欢她吗？徐昭想，他绝对不是中央空调，甚至对大多数人做不到笑脸相迎，不熟的人理都不想理。徐昭觉得自己在他那里是特殊的。但也仅限于跟班里其他女生相比。
这不是盲目的自信，是她切切实实有体会到。或许她的确是特别的。不同的是，这种特别不是青春期少男少女的爱慕之情，而是……兄弟情？徐昭并没有把边晔敬当哥们相处，可他对她的感情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想起打游戏时他把兄弟当逗号使用，常对她说：“兄弟过来奶一口啊。”“兄弟走这么快是有急事吗？”“兄弟……”
再者，人通常在喜欢的人面前会格外注意形象，边晔敬却在她面前出口成脏。综上两点，徐昭猜想他喜欢她的机率微乎其微。
六月初的一个夜晚，徐昭刚打完一局排位准备下线，猝不及防看到游戏好友“oiufghjnbxcvrtyjh”的头像亮了。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私聊：“天呐，是人？”
要打的是“本人”，奈何发出去才察觉漏打一个字。她想把“本”字补充过去，边晔敬已经回复：“虽然不明白，但你这么问肯定有你的道理。”
听出他是在阴阳怪气，徐昭想笑：“好了，现在可以确定是边晔敬本人。”
这一条刚发出去，就收到对方的发来的文字：“手机前段时间摔了，昨天去修理铺，老板说屏幕没修好。你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有急事？”
徐昭在心里酝酿了下措辞：“没有急事，就是好奇你为什么不来学校上课。”
她别扭地把原本要发的“担心”改成“好奇”。
正等待回复，边晔敬突然把她拉进排位房间，她听到他的声音：“我是真的蠢，还在那里费劲打字跟你聊。”
徐昭打开麦克风。久违地联络，俩人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是她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是特意找的网吧上游戏号联系我？”
犹豫了片刻，边晔敬坦率地回答：“是的。”
徐昭很得意，心情好得像打赢了一场硬仗。她问：“你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边晔敬嗯了一声，随后道：“过段时间我就回学校上课了。”
他没有明说是什么事，徐昭也没有追问。他显然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没有知道的必要。简单聊了几句，徐昭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下线。
“徐昭。”边晔敬叫住她。
“怎么了？”徐昭隐约在期待。
耳机里很安静。她的心却很煎熬。
“边晔敬，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她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尽管天平已经出现，往他那边倾斜的趋势。
“你很好。”
边晔敬用听起来有些冷漠的声音，在说她很好。她觉得自己没有被打动，迫切地问：“然后呢？”
“明天落斐新皮肤上线，我有事登不了游戏，账号密码钱都发你了，记得帮我买。”边晔敬说，“好人一生平安。”
徐昭后槽牙快咬碎，抑制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