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玖虽然没有说什么,刘瑜的心中却是莫名的心虚,他不太敢去看邵玖的眼睛,也不知为何,对于邵玖他总是有几分不忍。
琴音清越,带着南音特有的缠绵旖旎,凤栖梧桐,明明是上好的古琴,听来却只觉空谷流转,哀啭久绝,天地空旷,唯此孤寂一人。
邵玖手中之琴名唤“清绝”,是当日刘瑜为讨她欢心,特地让人仿制传闻中的“凤尾琴”而做,实在是一柄上好的良琴。
邵玖之琴技也不可谓不高超,指尖翻转间,便是一首清曲,邵玖不喜繁缛,也不惯与人合奏,她常言“琴音,心声也。”
明明邵玖的琴音与往日并无任何不同,可刘瑜听来却只觉哀婉得有些过分,他松开握着的秦脩仪的手,只目光决绝地看着邵玖。
“停!”
邵玖似是没听到一般,依旧闭着眼睛,手中的指法不曾停歇,刘瑜最终还是不忍听下去,站起身来,一步步来到邵玖面前,目眦尽裂,将手按在琴弦上,低声吼道:
“朕让你停下!”
邵玖抬起头,仰头看向刘瑜,平静得宛如千年的古井水,刘瑜最恨邵玖这幅置身事外的表情,他想将邵玖拖入红尘之中,为他而喜怒哀乐。
刘瑜反手打翻了琴,在场的宫人将君主盛怒,纷纷跪下请罪,秦脩仪虽然明白刘瑜的盛怒与自己无关,却也跪下请罪。
“你们都滚!”
刘瑜撵走了其他人,秦脩仪唯恐牵扯到自己身上,一听说可以走,马上就起身快步离开,半分犹豫都没有。
本来听到刘瑜传召自己还挺高兴的,毕竟这个是数月以来刘瑜第一次传召后宫,而这次传召竟然是自己,这意味着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秦脩仪对于刘瑜这个名义上的表哥并没有太多的情意,她不过是奉家族的命令入宫,求的就是荣华富贵、权势地位,而这一切都与刘瑜的恩宠息息相关。
当她盛装打扮,陪刘瑜饮酒欢歌,听到刘瑜要宣温夫人时,她心中就顿感不妙。
如今这宫中人人皆知陛下厌弃温夫人,虽不知是何原因,但都不愿去蹚这浑水,毕竟温夫人受宠多年,谁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会回心转意。
“邵琼之,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妾蒲柳之姿,蜉蝣之命,朝生夕死罢了,纵死不过五步之血,何必惧焉?”
刘瑜看着邵玖,他对她毫无办法,孤身在北,她的亲友俱在南朝,因而她无惧无畏,她可以坦然面对君王。
“你……你……”
邵玖确实有不动声色气死人的本事,刘瑜指着邵玖,怒气淤积心中,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脸色涨得通红。
邵玖看着刘瑜,眼神中坦荡得很,似乎她真的无怨无愧,似乎错得那人并不是她,只有她傲然可立于天地间。
她目下无尘,即使面对盛怒之下的君王仍旧面露常色,眼神睥睨,在刘瑜看来,这就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刘瑜怒而抽出腰间佩剑,横立在邵玖的脖颈之上,邵玖似乎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她拱手对刘瑜作揖,道:
“妾故土在南,生而不得归乡,愿面南而死,身既死兮魂为灵,归故乡兮终不悔。”
“邵琼之啊!邵琼之!只可惜你非男儿身,若是男儿,我必征你入幕府。”
邵玖闭上眼睛,面南长跪,她已经不在乎刘瑜说些什么了,此生此志,她似乎并没有太多可以说的。
刘瑜挥剑砍向了邵玖,没有邵玖预料之中的疼痛,反倒感觉一道寒气滑过脖颈,睁开眼睛,一缕青丝落在地上。
刘瑜收剑入窍,背对着邵玖道:
“今日之后,南朝的邵玖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朕的温夫人,朕不在乎你曾经和谁定下私情,但从现在起,你的命你的情只属于朕。
是朕给了你新生,你得记住你的命是朕给的,你的心也得给朕收回来,朕可以给你时间,但朕不会等你太久。
朕希望一月后,陪在朕身边的是那个才华横溢的温夫人,是典学的司学,是丞相王蒙之妹。”
邵玖看向了刘瑜,他的背影宽阔而高大,风姿英秀,常年带病打仗,使得他的身上总是萦绕着几分杀戮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陛下不杀妾吗?”
“朕已经杀掉了那个背叛了朕的邵琼之了,如今活着的是朕的温夫人。朕暂时留下你的头,不是朕原谅了你的背叛,朕不过是惜才罢了。
邵琼之,你可千万不要让朕后悔今天的选择。”
刘瑜握着剑柄,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邵玖看着刘的背影,却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刘瑜竟然会不杀她,这是她没有料到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不一定会为世俗所容。
要是刘瑜杀了她,她一点都不会惊讶,她知道刘瑜的傲气,这种傲气是源于他对于自己能力和威信的绝对自信,他太自傲,也太自负了,以至于他压根无法想象有人会背叛他。
尤其是在感情领域,他对于自己的魅力有着充足的信任,他自以为这天下的女人没有谁会不臣服于他,没有那个女人会不爱慕他,天下女人都该为他而折腰。
所以他从不会真正去了解哪个女人,后宫的女人就像花一般,无论她们多么千娇百艳,最终都会等待他的垂青。
哪怕是骁勇擅战的元后,也都折服于他,哪怕文采斐然的南朝才女也会为他低眉,纵使娇艳妖娆的西胡女也会臣服。
邵玖让刘瑜意识到这世上也有他征服不了的女人,也有不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