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初看着眼前的女人,有一瞬间难以置信,他以为自那日之后两人再难有见面的机会了,沈旭初没想到第二日他就接到了宫里要见他的召令。
“琼之师妹!”
“季安师兄!”
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扑向了对方,沈旭初紧紧将人搂着,感受到透过衣物传来的熟悉肌肤温度,鼻息间萦绕的都是记忆中那人的气味,就像是在梦中一般,沈旭初只想这一刻能永远存续下去。
就让他们永远、永远拥抱彼此,做彼此的唯一。
“这些年,你受苦了,是我没能照顾好了你。”
沈旭初为邵玖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看着眼前这个身穿绮罗,头戴九尾累凤步摇,眼神却满含着无尽悲伤的女人,沈旭初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愧疚和爱意填满,伸出去原本想抚摸邵玖鬓角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忽而也落下泪来。
“当日北上是玖自己的选择,遇上战乱亦是玖时运不济罢了,玖不怨恨师兄人,只恨自己命途多舛,流落异乡,是玖失约了。”
说到那段流离失所的时光,邵玖最终也只有“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几个字了,而其中的辗转磋磨却没什么可言说的,对于她的爱人,邵玖反倒不愿提及那段逝去的经历了。
“三年之约,原本就是戏言,琼之你放心,师兄一定会尽力救你回乡的,我们只是错过了三年多的时光罢了,未来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三年、十年,来弥补我们失去的这段岁月。
回到南朝后,无论琼之是愿意游览山水,行江湖之远;还是愿意隐于山林,著书立说,旭初都可以陪着琼之。
琼之,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这错过的三年不算什么。”
沈旭初盯着邵玖,眼中含泪,他早已立下誓言,若是此次北朝出使,能寻到邵玖,无论他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将邵玖救出来。
如今知道邵玖还活着,他怎能轻易放手?他爱她入骨,哪怕知道邵玖已为人妻,沈旭初毫不在乎,他要带邵玖走,哪怕需要舍弃他的前途,沈旭初也毫不吝惜。
“三年多了,玖入北朝已经快四年了,师兄,你真的做好要接我回南朝的准备了吗?如今的南朝可没有当年魏武帝那个魄力,北朝这位魏国君主也不是左贤王,妾也做不了蔡姬。
破镜难重圆,以玖观魏国君主那态度,恐怕不只有玖回不去南朝,只怕连师兄也回不去了,玖担心的是陛下看上了师兄。”
“看上我?”
沈旭初愣住了,疑惑地盯着邵玖。
“沈郎的才气,沈郎的诗文,沈郎的名气,每一样都被陛下觊觎着,师兄可别小瞧了这位魏国君主,他的胃口可不算小,今日尚是幼虎,待他日长成,便是南朝北边的一大患!
虎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沈旭初没想到曾经那个一心只谈论诗词经学的邵琼之,有朝一日会与他论起朝政来,他惊讶于邵玖的转变,却并不感到失望,反而心中升起了更多的怜惜。
往日的邵琼之是无需考虑这些的,她是经学大儒的学生,自幼生长在书香之中,她的父兄待她极好,她虽体弱,却不受拘束,任意自然,养成了放荡不羁的性子。
至少在沈旭初都记忆中,邵玖是极其爱笑的,常常是咧开嘴,在山林中肆意长啸,笑声可以在山谷间久久不息,不受世俗拘束,邵玖爱自然,尤其追求自然之道,求的就是不受拘束的任意率性。
“魏主要留我在北的意图,我已然知道,当日在梅园,未见师妹之时,魏主便坦言要收我为幕下臣僚,许我高官厚禄,魏主惜才之心,昔日在南朝便有所耳闻。
魏主从东海郡一小王到今日魏国君主,夺其伯父之位,吞东燕,灭北赵,登基不过一年,却蚕食掉了北凉十二郡,如今看来,魏主确实是位难得的雄主。
北朝有此雄主,是北朝之福,百年来,北朝丧乱可止矣。”
沈旭初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他不是那等莽撞无脑的人,这次出使,他主动请缨确有自己的私心,却也没忘了自己作为南朝使臣的责任。
北朝丧乱,南朝却承平日久,上品世家贵族早已耽于享乐,失去了忧患意识,只知安享荣华富贵,帝王如此,臣子亦如此。
沈旭初自视才高,本以为能在建康一展拳脚,却不料处处碰壁,几经辗转,贿赂当朝权臣,才有幸得见太子,成为太子门客。
就因为出身寒门,沈旭初在品评时,就被品为中下,只能出任小吏,沈旭初不甘心,他几乎能望见他此生仕途的终点,最终也不过是个一郡之首,而这却是很多士族子弟的起点。
沈旭初是不甘心的,他怎么能够甘心,满腹经纶才华,文章锦绣,他胜过那群依靠家族整日斗鸡走狗的酒囊饭袋太多了,他看着那些满脑肥肠的庸碌之人忝居高位,而众多如他一样的寒门子弟只能居于人下。
可沈旭初没有办法,他想改变这一切,可是他人微言轻,他只有满腹牢骚,他是幽愤的,也是无奈的。
此次出使,沈旭初看到北朝欣欣向荣,这是一个新生王朝才拥有的气息,朝气、活力,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国家,两相对比,南朝更像是个垂垂暮年的老者,周身都充满了腐朽的气息,令人作呕。
“玖观师兄眉间微蹙,可是为南朝忧心?”
邵玖是善于察言观色的,她并非不能体察身边人情绪变化,只是她不在意罢了,若是遇到她心中在意的,她常能细致入微、见微知著。
“南朝腐朽,若他日北朝魏主剑指南朝,我担心南朝难以应对,恐有亡国之危、黍离之悲。”
沈旭初长叹一声,在北朝待的越久,他就越为南朝忧心,他眼中见到的是北朝君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