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又一盏银制酒壶被打落于地,叮叮当当一直滚到门边。
“娘娘……”端和宫的三四个宫女齐刷刷跪了一地,脸上写满了惶恐,不知自己怎么就无端惹怒了这个新来的主子,呐呐不敢言。
一身锦衣红服坐于妆镜前的伊娜面色冰寒,全无大婚该有的那种喜庆,她绝美的脸上妆容凌乱不堪,娇躯不停地颤抖,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愤愤地把面前的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遍,唇边露出一丝冷笑。
一个胆子稍大点的宫女小菊这时斗胆抢道:“娘娘息怒,怒急伤身,莫气坏了身子。”
“呵呵!是么?”伊娜怒急反笑:“今日之事,叫本宫如何能不气!今日本是皇上与本宫大婚之日,可你们的皇上竟抛下本宫让本宫一人独守在端和宫!本宫弃了父王,弃了家国,甘心不远千里追随他做了他的后妃,可他竟如此对待本宫。”
那宫女小菊道:“娘娘,奴婢认为,事情也许并不是娘娘所想的那样,也许陛下是中途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未能及时过来陪伴娘娘。只要娘娘再耐心等上一阵,陛下一定会来的。”
“哈哈!”伊娜仰天长叹,似又哭又笑:“不是我想的那样?今日大婚之夜,有何事耽搁?若不是皇上今夜都要留宿于那个女人宫里,又何至于连一个花烛之夜都不肯施舍给本宫?”蓦然,她右手握住一只空酒杯,力道之大震得它纷纷碎裂!血沿着手腕蜿蜒滴下。
匍匐在地的几名宫女吓得大惊失色,纷纷磕头不停地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只有小菊还算镇定,一句话未说便起身去取来了自己的药箱,从中取出止血的金疮药给伊娜流血的右手敷好,又细细裹上纱布。伊娜怔怔地看着她帮自己包扎好右手,准备收好药箱时,突然叫住了她:“你过来。本宫问你,你哪来的药箱?”
小菊似是一怔,随后道:“回娘娘,奴婢出身医药世家,祖父名气虽不是很大,但也算我们县的名医了吧,家乡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是我祖父给医的。我从小跟在祖父身边,耳濡目染,也学了一些。”
伊娜了然地点点头,末了又道:“你说你既是出身医药世家,家境还算是殷实罢!你的家人……却又是为何要将你送入宫中为婢?”
听了这话,小菊拿着药箱的手不自然抖了抖,低垂着头,似是有些难以言说的痛。
伊娜脸色微变,随即道:“没关系,你既不想说,本宫就不问了。”
“娘娘……”小菊有些艰难地开口,话刚出口却是把原本要说的话逼了回去,改口道:“娘娘,您以后别再这样跟自己斗气了,一来伤身,二来……也让其他宫人笑话。奴婢相信皇上并非凉薄之人,定会给娘娘一个交待的……”
“够了!”刚刚面色稍有缓和的伊娜这时已有些不耐地冷冷打断了她的话:“不要再说了,本宫的事,本宫自有主张。本宫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
小菊自知失言,收好药箱,跪下磕了个头:“是,奴婢多言了。娘娘,您多保重,奴婢就先告退了。”
伊娜一手半支着额头,轻轻叹了口气,面上已微现倦容。这一日,真是疲乏的很。罢了,且先不去想它。该来的早晚会来,不该来的,也留不住。
伊娜缓缓起身,轻轻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因久坐已酸麻的肩,正要走向寝殿就寝,忽然身后几个宫女齐刷刷跪倒:“奴婢参见陛下!”
伊娜全身一震,脚下的步子再也迈不开。只闻他淡漠悠远的语声传来:“端妃娘娘好大的火气,又是为了何事惹得你如此动怒?是奴婢们招待不周吗?那朕可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们了!”凌枫迈着小步子走进殿中,朝身后一挥手,示意那几名宫女去收拾地上的狼藉。那几名宫女早已慌作一团手忙脚乱地去收拾地上散乱的一应物事,直到她们把殿内收拾清楚退下后,
凌枫才踱步至她身侧,道:“端妃今日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朕带个太医过来瞧瞧?”
伊娜凛然一笑:“劳皇上挂心,原来皇上心中还记挂着臣妾。臣妾并无恙,只是今日有些疲累。”
凌枫眉间一挑,握住她的手,不由惊诧道:“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只是臣妾自己不小心割伤了,不碍事。”说着欲抽出被他握在掌心缠满纱布的那只手,却反被他越握越紧:“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朕去处理了一些要事,就到了这个时辰。”
伊娜移开注视着他的目光,道:“皇上乃一国之君,自当以处理国事为重。不用太过惦记臣妾,皇上何时来,臣妾都会一直在这端和宫,等着皇上。”
凌枫笑道:“你能如此体谅朕,朕心甚慰。”说罢轻轻将她拦腰抱起,缓缓向内殿走去。
伊娜依偎在他怀中,唇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
星光寂寂,夜已深。自凌枫走后,紫荆便已了无睡意,遂披衣起身,取出自己心爱的那支紫玉箫。许久未吹,上面竟已蒙尘。紫荆微微一笑,却笑得凄然。这只箫,还是幼时大哥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固她十分珍视,这些年她一直将它带在身边。如今入得宫中,陪侍君侧,又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呢?也许日后会一直陪伴她的,也只有这支箫了吧。
只是旧物犹在,而那个人,此时又在何方?
紫荆轻轻抹去玉箫上的尘埃,轻置唇畔,一声起,一声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