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嘶声悲鸣,凄厉的叫声震撼了她的心。
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
不知那飞翔在天际的鸿雁,是否带来了她期盼已久的乡音?
她不禁凄然一笑:鸿雁传书,乡音万里。而她,早已没有家。
也许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决定跟随他,四处流亡,四海为家。其实她与他也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同样无家可归。他们,是一路人。可她却甚至连他的身世来历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在她第一眼见到他时,却感觉到了少有的亲近感,无法用语言描述,只是一种同病相怜的亲近感。
天边的夕阳一点一点在沉没,天际出现了绚丽的紫红色,直至最后完全被黑暗吞没。
暗夜无月,也无风。
房间里的凌枫不知何时早已醒来,半裸的上身早已缠满了纱布,胸前那一抹殷红的血迹仍是触目惊心。他拖着虚浮的步子艰难地走到黄衣女孩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看姑娘心事重重,你是在想家?”还是他先开口打破了这片刻的沉寂,声音却显得有些沙哑无力。
黄衣女孩没有回头,只是淡淡一笑:“我不叫姑娘,叫我紫荆。”
“紫荆。”他反复吟念着这两个字,笑道:“果然,名字和人一样美。”
“因为我母亲,喜欢紫荆花。”黄衣女孩道。
其实她一直不明白,母亲为何会对紫荆花情有独钟。直到后来才明白,紫荆花,代表着家庭和睦。可如今,就在几天前,她却已没有家,不得不四处漂泊,四海为家。
几天前,就在那些官兵前来奉旨查抄洛府的那个雪夜,天下着鹅毛大雪,官兵的盔甲上都已落满雪花。彻夜无眠的紫荆只得瑟瑟地缩在房间里,睁大了双眼望着尸骸遍地的庭院,心中五味杂陈。外面的这些死者名义上是她的亲人,可是却从未如亲人一般待她,对于洛府的人来说,她就像是一个外人,从来都不曾真正属于这里。洛府虽是生养她的地方,却也是她噩梦开始的地方。
她曾经许诺,要为冤死的母亲报仇,她要杀了这些曾经恶意中伤害母亲冤死的所谓的亲人。但当她亲眼目睹官兵前来查抄洛府,众亲戚死于非命,她却并没有感觉到多少胜利的快感,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落与叹息。
突然间,一个受了重伤的黑衣少年跌跌撞撞地从后门闯入,定定地望着她,似乎想从她这里寻求帮助。而她则只是一脸平静地取来了金疮药为他敷上。
而那黑衣少年却对这样一个惨遭灭门之祸的女孩在这危急关头还能如此从容淡定感到颇为好奇,颇为惊讶。他盯着她,沉吟半晌,突然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沉声道:“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紫荆却突然顿住了正为他敷药的手,轻轻仰头直视着他,眼中隐含着些许讶异。
(三)
紫荆依旧是一脸讶异的神情望着黑衣少年,心中却在犹豫,不是她不想,是如今的她还能顺利地逃离这里吗,逃离这个养育了她十多年的“家”。是否逃离了洛府,她就真的能放下曾经在
洛府发生的一切,那个令她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噩梦。
那黑衣少年见她沉默已久都未发出一个字,便轻轻道:“相信我,我不是坏人。”他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又道:“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紫荆缓缓低下了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紧咬着的嘴唇终于挤出了几个字:“好,我跟你走。”
或许对于紫荆来说,离开洛府,她是幸运的,她再也不用过那被频频使唤没有尊严的日子了,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所有一切的不幸,都已随着官兵那无情的火把永远地埋葬在了那座寂然萧索的洛府。
那座寂静萧条的洛府在紫荆的视线里一点一点地变小,也许,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母亲,一定很美吧。”凌枫突然出言,打断了她的沉思。
紫荆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你呢,你家在哪,你想家吗?”
凌枫微微叹了口气,道:“想,有时,又不想。”他只觉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难以启齿。
其实凌枫自己也不明白,他不想再回去,回到那个冷冰冰的皇宫,回到那个充满了猜疑和争斗的朝廷。可,那终究是他的家,是生养他的家。
他一直记得,父皇时常对他说:“父皇老了,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可这个江山是凌家先祖辛苦打下来的,父皇望你们兄弟一定要,要替父皇和凌氏先祖守住这个江山,守住这天下。”他很想遵守对父皇的承诺,可他真的要为了争天下而和自己的大哥走到兵戎相见,骨肉相残的那一步么?
那一年,他才十岁。
“唉,听说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可不是吗,我听说这皇上最近已有几天未曾上朝,日日夜夜美女笙歌作陪,朝中之事皆由当朝宰相洛陵觞掌管,他权倾朝野,几乎一手遮天,朝中大臣多有不满,似乎在暗中谋划着什么。唉,看样子朝中似乎又要掀起一场变故,不知又会有多少人成为这场斗争的牺牲品。”
“去,你竟敢在这里妄议皇上,妄议国政,你没看现在街上的官兵越来越多了,就不怕隔墙有耳吗?这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呀,你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唉,知道了,不说了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