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刚下了一场雨,绿草茵茵的地面下到处都藏着泥泞的沼地,一脚踩下去很容易就步入陷阱,难以拔出来。
天灰蒙蒙的,一直都没有放晴,山坡上走下来一个戴着斗笠、穿红黑格子麻布衣服的女子,她背上背着一个竹篓子,脚上是防水的油靴,脚下像是生风一样,走得格外快,眨眼的功夫就从山上跑了下来。
走近了便可看见她的模样,一张小巧的圆脸,肤色凝白如玉,两道细眉下弯月似的眼睛,鼻头短而高挺,嘴角挂着亲善的笑。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双耳上有两道疤痕,好在疤痕颜色很浅,若不仔细观察的话,不太明显。
从山坡下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安珞阳,当年她被黄爷爷救下,安珞阳就拜他为师,黄爷爷有一身好武功,安珞阳在他身边学习了一些武艺,跟着他在滇南的山中四处游荡。
如今已是十几年过去,前年师傅生了一场大病,为了给师傅买药治病,并养活两人,安珞阳就在临安府石屏州定居,跟着人出来贩卖烟草。
安珞阳从山坡上下来后,便直奔远处山窝里的寨子,她此行是来收烟草的。
云南烟草种植成风,尤其是红河边上,到处都是种烟草的,几乎每个人都会吸上几口。烟草是十几年前从南洋传来的,因为可防治瘴气,被云南土人引种,经过几十年,逐渐变得寻常起来。
定居在石屏州后,安珞阳先是跟着一个商队,把生意的门路都摸清了,就自己跟人合伙组织了一个队伍。烟草销路广,生意做得一直都很顺利,没过两年就已经有所进益。
但在本地卖烟获利不多,从去年开始安珞阳便开始筹谋,把云南的烟草卖到外地去,如此一来,利润可往上翻好几成。
西南一带匪患严重,常常劫掠路过的商队,为此她专门雇佣了几个会武功的手下,但她手下人不多,运不了太多的货,为了牟重利,她主要将质量上乘的烟草卖到两广和福建等南方地区,还专门取了一个招牌叫云阳烟草。
虽然云南烟草众多,但上等的烟草依旧是紧俏的货物。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这次早早地赶来了一个寨子里收货,如果晚了的话,这些好烟就被别人收走了。
去年就是因为去得有些晚,收到的上等烟草非常少。
寨子在缭绕的雾气中看不清楚全貌,等走到了附近,便可看见其中详情。透过竹编的寨门朝里看,安珞阳看到离得最近的一间吊脚竹楼下,有个穿着夷族衣服的老人在编草鞋,安珞阳用当地话朝里面喊:“阿爷您好,我是从州县过来的,是来收烟草的。”
老人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看见她一个人,又是个女人,有些不相信,“你一个女娃来收烟?你不要糊弄我老人家。”
“没骗您,我真的是。”安珞阳苦笑一声,把背上的竹娄拿下来。之前她一个人出来收烟的时候,也经常有人不相信,非要他解释半天。
“怎么一大早上就有人来了?”老人半信半疑地开了门,带着她走进自家的屋子,“你一个女人也出来收烟哪!”
“这不是家里就我一人嘛!”安珞阳笑笑
屋子里是一个老婆婆在烧火做饭,看见安珞阳就冲她和善地笑,随后端来一碗红茶。
安珞阳接过茶喝了一大口,甘甜的红茶一解赶路的干渴和疲惫,令人心泰神怡。
“阿爷,我这次要收的是你们最好的烟草,你们有吗?”
“我这什么样的都有,待会我让寨子里的人都把自家的烟草拿过来给你看看,这次的价格还是按去年的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烟草的价格是下等每斤四十文钱,中等五十文,上等七十文。”
老人点了点头,“是这个数,你准备收多少?”
安珞阳接着说:“我要看看才知道,不过我还有事情要和你们说,劳烦你去请你们寨子的主事人来!”
“你要见寨佬做什么?”老人有些迟疑。
“我有要事和寨佬商量,麻烦您了。”
老人闻言朝一旁的妻子点了点头,老婆婆就匆匆走出去了。
没等多久,老婆婆带着一个驼背的老人走了回来,“寨佬来了。”
寨佬拄着一根拐杖,头上包着黑头巾,嘴里的牙齿几乎快掉光了,脸上的皱纹因瘦弱而更显得老态龙钟。
老婆婆把他扶着坐下,老人走过去朝寨佬低声说了几句,寨佬听完后,脸上密布的皱纹皱了起来,抬起头看向安珞阳,“你让人请我过来,是有啥事吗?”
安珞阳笑了笑说道:“还是收烟的事,只是我想请寨佬您做个担保。”
“按照过去的规矩来就好,要我做何担保?”
安珞阳接着说:“是这样的,我这次来,是想要收你们寨子里的上等烟草,并且我想要买下你们往后五年的所有上等烟草。”
寨佬脸色有些惊讶,“往后五年所有的上等烟草?”
“是的。”
寨老有些狐疑,“可每年都有很多人来收,我们凭甚要单卖给你?”
“往年的价目是每斤七十文,我可以给你们开到八十文的价格。既然你们买别人也是卖,为什么不单卖给我呢?”
比原先的价钱多了十文钱,这已经不是小数目了,老人和老婆婆都面泛喜悦,但寨佬依旧很冷静,“你如何能担保每年都会来收呢?如果你没来,其他的收烟人也都走了,我们的烟草就卖不出去了。”
“寨佬放心,整个九月份都是收烟草的季节,我会在九月中旬之前就派人来,如果没人来,算我们失约,你们就可以直接找别人卖掉,这时候的烟叶,仍有许多外地商人来此收购,不会误了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