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寮门帘之外,人声鼎沸不绝于耳,直到黄昏将至,这声音才渐渐微弱下去。安珞阳在这里面呆了一下午,茶水都续了好几盏,等到店药关门,这才付了银钱走出茶寮。
之前追杀他们的那一伙人不敢在势力冗杂的市集乱来,沿着街找了几圈,没找到安珞阳的人,不久就撤走了。
出门时,安珞阳抬手指向茶寮门口挂着的那张白布条,道:“你看这个绣图,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兴牧抬头仔细观察,只见白布上面有一个彩绣的图案,除此之外就是几个奇形怪状的符文。
“这图好像是一个镶金的象牙和一把短刀,交叉在一起,这有什么讲究?”
“你还记得我们进城门的时候,看见的那个骑大象的人吗?他的轿辇上,就有这样的图案。”
安珞阳这样一说,兴牧这才想起来,当时好像是看过这个图案,但一眼扫过,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段时间我打听过,那位骑象老者是缅甸的一位富商,更是东吁国的一位勋贵,凡是他开的商铺,都会有这个图案,相当于他家族的图腾,你这几天难道没有发现,这样的图腾到处都是吗?”
“呃,我没太注意,是有什么问题吗?”兴牧挠了挠头。
安珞阳摇头道:“没有,但我总觉得那位老者怪怪的,所以留了个心眼。”
那天,老者在象背上投下的一瞥目光,始终让安珞阳心绪不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担忧,她感觉早就仿佛被人扒光了一切,所有的计划都袒露在别人眼中。
也许是自己疑心太重,安珞阳暂且放下这个念头,“客栈最好是不要回去了,我们另找一个地方休息。”
幸好留在客栈的只有几件衣服,银钱之类的贵重物品都随身带着。
“我听你的。”
安珞阳带着兴牧,在阴暗的巷子里兜兜转转了好几圈,先是随便买了点吃食饱腹,之后拐进一处更幽深的暗巷,进了一家破败低矮的木屋。
屋前点着一盏昏暗的气死灯,在晚风里飘飘摇摇。挡风的油纸都被熏成了黑黄色,更显得烛光黯淡,快要熄灭的样子。
屋内仅有一张年岁已久的柜台,柜台后坐着一个佝偻的老者,正逗弄着脚下的一只黑色皮毛的狸猫,听见来客的声音,这才转过头来。安珞阳走过去往桌上扔了几块铜板,老者眼皮抬都不抬,随手从桌子底下掏出一把钥匙。
安珞阳拿起钥匙,转头拉着兴牧进了旁边的一扇小门。
“这是哪里?”兴牧问道。
“一个能住的地方。”安珞阳言简意赅,找了一间上锁的房间,用钥匙开了门。
这间屋里堆了满地的干草,散发着些微的霉味和臭味,而且只有一个床铺,上面铺着的还是硬邦邦的草席,连一卷被子都没有。好在天气不冷,就算不盖被子晚上也不会被冻到。
“今晚就在这里凑合一下吧,明天再换地方。”安珞阳常年在外奔波,这样的地方不知住过多少次,早就习惯了,并不不觉得有多艰苦,至于兴牧,她才不在乎。
兴牧也不介意,看见只有一个床铺,赶忙说道:“我是男的,我睡地上。”
安珞阳不跟他客气,“就算你是女的,你也得睡地上。”说着就躺上了床,闭目假寐。
“你真是……”兴牧早就习惯了她的恶言恶语,悻悻地弯腰把干草铺开,忙活了好一阵子,这才能够躺下。
说起来,这一路上安珞阳一反之前的散淡,也不再逗他,总是一个人拧眉深思。
兴牧知道她是在担心她师父,他翻了个身,朝躺在床上的安珞阳看去,低声道了一句:“你放心,你师父一定会没事的。”
安珞阳紧闭的眼皮动了动,终究是没有掀开。
次日出门,没见着老人,倒是黑猫趴在柜台上舔毛。安珞阳随意扫了一眼,便带着兴牧离开了。之后安珞阳去了诸阚那里,请他帮忙打探消息。
诸阚昨天听闻城里搜人的动静,就怀疑是安珞阳闹出的事,见她过来,警惕地关上店门,把人拉到里屋,急忙问:“珞阳,你这些天做什么了?昨天有群人在城里大肆抓人,抓得不会就是你吧?”
“确实是我。”安珞阳也不多言,直接道:“诸阚大哥,有一事我想请你帮个忙。你还记得我昨天跟你打听的人吗?我想你帮我查查那家店铺的掌柜。”
诸阚见她神色匆匆,猜到此事会有些麻烦,心下有些顾忌,但想到之前的交情,还是点头答应了,“你既然都开口了,我没有不应的道理。只是你现在被人追查,我在城外有一所别院,你不如就去那里避一段时间。”
安珞阳摇头道:“不用,我已经找好住所了。如果你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可以送到蜈蚣巷的那家旅店。”
“蜈蚣巷鱼龙混杂,也是个好藏身的地方,那你注意安全。”诸阚嘱咐道。
“多谢诸阚大哥了。”安珞阳拱手道谢,不多停留,随即便带着兴牧重新回了蜈蚣巷。
白天的蜈蚣巷不同于夜晚的深邃幽黑,随着天逐渐放亮,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通八达的巷道钻出来,坐在道路两边,把路堵得更加狭窄。
这些人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有的人在用晒干的藤蔓编草篮,也有的在剖杀动物。
兴牧看见一个赤背老人,从麻袋里抓出一条手腕粗的花蛇,将蛇摔死之后,用绳子绑住蛇头,悬挂在木梁上,用小刀细细地将皮剥下,然后掏出蛇胆,直接吞了下去。
老人似乎是察觉到兴牧的眼神,回头看过来,眼神似一道精光,吓得兴牧赶紧挪开了视线。
“吃吗?”安珞阳转头问他。
“啊?”兴牧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