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世上不存在那么多浪漫而巧合的桥段,条野想。从他的视线从血红变作昏黑开始,他就意识到,按部就班地活着实在无趣,他想做点眼睛看不见正好可以随心所欲的事,沉入永夜那一天,有人在耳边喋喋不休让他醒醒。浓重的哭腔扰人,一会对医生说话,一会对神佛恳求,周遭音源杂乱,唯独你的声音像一根软针,顺着骨血缝隙直勾勾扎进他胸口。
“太吵了。”
这世界太过吵嚷。
条野采菊想所有人闭嘴,可他看不见了。
【08】
接受失明比想象中容易。
只是偶尔在梦里,条野会梦见沉入水底,牙齿一颗颗脱落,就连骨头也从身体里反叛而出,好像要将躯干钉成不会融化的雕塑,让他痛不欲生,却又不至于彻底死去。
条野在黑暗的水底试想自己什么时候会停止呼吸,此时、此刻、今天、明日或许就在下一秒也说不定。他为寻求恣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包括弄丢一双实在漂亮的眼睛。渐渐的,倒也从黑暗中领悟出更多细节,这细节令他开始享受杀戮与折磨,嘶哑的惨叫与过频的心音变得悦耳且动听。
“你不觉得,敌人的痛苦极具艺术色彩吗?”条野发表自己的杀人感言。
末广一边俯卧撑一边赞扬他真是条好狗,就是稍显变态。于是两个人乌烟瘴气地打了一架。
立原陪大仓观战,福地在一边揪胡子,你抱着扫帚绝望地看着诸位,心想什么时候Mafia嫁入了武装侦探社,你一定隆重欢迎对方关门打狗。
“下雪了。”福地呷了口热茶,胡茬边缘沾上颗颤颤巍巍的水珠。
窗外飘落年末第一场新雪,你打了个喷嚏,大仓灵光一闪,建议跨年夜去箱根泡温泉,很快得到全票通过,你憧憬他们旅行出发后,独自一人自由自在的牢狱生活该是多么美妙惬意。
但条野说你别做梦了,「猎犬」集体出游怎么能放任犯罪组织成员留在总部为所欲为,他正好缺个保姆,你负责给他拎箱子。
【09】
呵,条野少爷,您好大的官威。
【10】
跨年夜他们没有选择坐导弹泡温泉,而是中规中矩地跟随新干线往西南方向晃荡,也算是少见的人味儿。
实际上,条野行李少得可怜,就连糙汉立原都比他多带了三条花裤衩,福地醉醺醺地鄙视当代年轻人含羞带臊,认为真男人就该穿兜裆布勇闯天涯,末广在半睡半醒之间,毫不掩饰的呕了一声。
“所以,你怎么知道立原带了几条裤衩?”条野突然问道,语气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山雨欲来。
“我也知道你带了几条裤衩。”你老实回答。
一旁酣睡的末广再次呕出了声。
条野托腮望向你,睫毛在月亮下泛起冷光,窗外田野覆满一层白雪,厚而绵软,他的皮肤像瓷器,神色与纹理一样,淡淡的。你盯住这张脸,不得不承认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我脸上可没有减刑的法子。”
条野轻咳一声,你的呼吸很轻,但他就是敏锐地感知到了,每一丝每一缕扑在他鼻尖和唇畔的热气,鲜活有香。他知晓表情最易作假,因为看不见,所以才得以探听更深切的情绪,在唇齿与声带之间,缓慢摩擦出微小的震动频率,抑扬顿挫中包含着被掩盖的真相。
车厢摇晃的频率催人困倦,对视了许久,你咕咚一声栽歪在他条野肩头,睡着了。
你的出其不意令条野有些生气,他僵硬着肩膀不能动,驶入午夜的列车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将身后大海甩得足够远,远到只剩一层清浅的透明薄膜,在星穹之下安静地发亮,海潮味钻入车厢挥散不去。
“如果你还清楚我是谁的话,就老老实实从我肩膀离开,坐板正些。”
但你的的确确毫无防备地睡着了,心跳平稳,呼吸均匀,近在咫尺的威胁都轻柔的像个梦境。
“厚脸皮。”条野说:“算你袭警,再加两年。”
【11】
“新、新年快乐,国木田先生!”
到底是多么天大的缘分,让武装侦探社的诸位与「猎犬」在一个温泉池里光着膀子面面相觑。
尤其是当你看见国木田的精壮的胸肌,简直兴奋地快要昏过去。
“真好啊,男女混浴可真好啊。”你发誓出狱后必定积极投身泡汤文化,认真弘扬鸳鸯锅精神,打破道德束缚,在澡堂子里贯彻落实性别平等。
精神状态最接近正常人的立原道造听闻,他终于相信,条野强行把你关监狱这些年,真是造福社会的善举。
他悄悄地远离你几尺。
温泉泡得十几个人剑拔弩张,只有你捡了大便宜似的,全程希望双方能够打起来,最好打得衣不蔽体,你看国木田那个印着理想花纹的泳裤实在碍眼,而国木田也莫名感觉裆下一凉,似有阵阵阴风穿过。
“把你的眼珠子从别人的胯部移开,抬头。”
条野不知何时来到你旁边,他懒散地啃着苹果,腾出一只手扳起你的下巴,迫使你看向天空。
“看天。”他命令。
“只有月亮和星…星。”你吞下一截儿尾音。
条野听见有东西划破空气的异动,于是你看见第一朵烟花从对面山头炸开,璀璨的光影在浓郁的底色中更显夺目。
天空烧开巨大的霓虹,裂痕明亮再逐渐趋于碎裂,它们一朵接一朵,向死而生般轰华绚烂,你站在温泉边缘见证烟花们的轮回。
“好看么?”
“好看啊!超好看的!”
“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