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杉在她22岁那年结束长达2年的唯一的一次恋爱。男友应家庭的要求出国求学,半推半就与卿杉分了手。彼时妈妈稳定的病情日渐严重,隔三岔五去医院,后期更是要住院化疗。卿杉在学业和工作之余全副身心投入陪伴和照顾她,无暇顾及□□,更不可能沉浸其中。妈妈走后,卿杉没有太痛苦,也不觉得很孤单,因为她已经一点一点筑好能够供自己独立生活的工事,不管够不够坚实也能封顶了。
卿杉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到同学、同事以外的人,没结交什么朋友。如果有人投来橄榄枝,她推搡几个回合也就敷衍过去。在这个讲求办事效率鹰拿雁捉的年代,有几个聪明人愿意浪费时间执着于无果的努力呢。
不可否认,祁煋是卿杉遇到的最有吸引力的人。她还记得自己在回程的火车上细细品咂的那点小心思,几次拿出画纸把弄,琢磨那串电话号码,仿佛从这几个阿拉伯数字中可以挖掘出那个人的生辰八字,过往今生。最终她也没有抹去那个电话号码,只是跟一沓画纸一起束之高阁。
能在生活中和祁煋再有交集,卿杉始料不及。从伊始的惊愕和茫然中清醒过来,卿杉开始平静而谨慎地思索。卿杉对感情的触觉有些鲁钝,未曾体会过深刻爱情的伤痛,不论暗恋或失恋,所以无知者无畏。她的“恐婚”言论是玩笑,她从未将自己和婚姻联系起来,“结婚”这个词还没出现在她的字典里。但那个人无所顾忌的张扬个性,卿杉考虑自己很可能接不住,她担心的是万一在公司闹得满城风雨,会有很大麻烦——这是有同事的前车之鉴。万一要自己灰溜溜的走人,难堪也就罢了,还要背着铺盖卷满大街找落脚的地方?想到这里,卿杉连原本想跟对方打太极的兴趣也一扫而空,恨不得马上把那个名字和那串电话号码立刻封印。
星期五晚上,卿杉收到短信,祁煋问她明天是否有空。卿杉说要加班,工程前期准备很忙。她没有简单地把微信删除是缓兵之计,防备他无所顾忌再找上门来,以后要找时间说说清楚。祁煋很快回复道:“正好我周末要出差,下周末再约你哈。”
祁煋的确要在周日到外地参加一个私人商务酒会,但联系卿杉之后才确定行程,如果可以的话,推掉酒会也无伤大雅,他想。
周日下午,卿杉到了艺术博物馆大门口,给池奕铭打电话。
“池老师,好久没联系了,你在干吗呢?”
“在家里看书呢。”池奕铭回答,心里说一个月没联系。
“我在艺术博物馆门口,有一个维多利亚时期的美术展。”卿杉欢快地说。
“我去看过了。”池奕铭如实说。
“我不是请你来看展览。”卿杉故意停顿,听到对方没有动静,她才加重语气笑道:“我是请你来帮我讲解的,池老师,在A区停车场等你!”电话那头,池奕铭无计可施。
池奕铭开车到达博物馆A区停车场,一个露天停车场入口,他看到站在入口处的卿杉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眼睛扫过他的车却无动于衷,不认得他的车。
卿杉戴着一顶深色渔夫帽,帽檐挡住了眼睛,破天荒抹了鲜亮的大红唇彩。
他摇下车窗向卿杉招手“嘿,卿杉。”
“来得真快,我以为还要好几分钟。”卿杉热情地摆摆手,往停车场指去“那边就有个空位”。
池奕铭依照指示把车停好,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出停车场。卿杉迎上去,把两张票展在池奕铭面前说:“我买好票了。”然后很自然地轻挽住他的胳膊,带着他往前走:“老师,如果你不来,我根本看不懂。那些讲解员做你的学生的学生的学生,还不够资格。——啊,小心!”
话音未落,一辆电动车疾驰而过,走在路里侧的卿杉眼明手快把老师往身后拽,自己却被电动车带到重心不稳往后跌,穿着短裤露出的大腿侧面瞬间一道长长的划痕,鲜血势不可挡地急渗出来。卿杉痛得龇牙咧嘴,双手撑住大腿暗暗咒骂,池奕铭反应过来,赶紧掏出纸巾按住伤口说
“去医院。”
“没必要吧,”卿杉推辞着“伤口不是很深。”
“必须要去,这是划到什么铁丝铁片,要打破伤风针。”池奕铭观察了一下旁摆放的几辆共享单车,没有发生“凶器”。他拉着卿杉上车,卿杉展开手里快捏皱的展览门票,懊恼的说“我的票啊!”池奕铭拿过来就团进自己外衣口袋。
从医院出来,池奕铭问:“还是送你回宿舍吗?”
“对”卿杉回答,咽下后半句话:“我无家可归。”
这是池奕铭第一次走进卿杉的房间,也是他30多岁的人生里第一次走进除了母亲和姐姐之外的成年女性房间。这是一个朝向东北的房间,在深秋的午后光线十分昏暗。两扇开窗都安上了防盗网,窗台上摆着两盆小小的多肉。房间靠墙摆放着一个小衣柜,柜门虚掩着没有关紧,池奕铭把柜门拉开些朝里看看。“干嘛呢?”卿杉爽朗地说“看看里面有没有藏个人?”
既然已经遭到卿杉的调笑,池奕铭索性把衣柜都打开来瞧,他说:“女孩子房间都没面全身镜,穿衣服多不方便。”卿杉闻言随即来一个舞蹈旋转,却不小心扯到伤口,哀哀叫唤,嘴上仍不甘示弱:“我这身材,还要镜子吗?披着床单都能出门。”池奕铭无奈地摇头:“小心点啊,小心。”
池奕铭在办公桌前坐下,随手翻看桌上的一本书,半晌抬起头来问:“卿杉,要不考虑买一套房?”卿杉说:“哎,我还没想好以后在哪定居呢。”
“你想去哪儿?”池奕铭问。
“哪都想去,没定。”卿杉轻松地回答,“过几年再看看吧,四海为家最好。”
卿杉像一只迷彩风筝,不知道风筝线会拽在谁手里,池奕铭隐隐约约地想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