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丝竹声响了三天,终于到了商国公主大婚的正日子。
天刚蒙蒙亮,承欢殿上下都忙了起来,只有公主所居的正殿内室还静悄悄的。
海天霞的纱幔重重叠叠,躺在床上的女子睡得无知无觉。
此时公主身边的侍女雪屏推门进来,无奈地摇摇了头,提醒后面跟进来的人动作轻些。
一应事务打理完毕后,众人退去外间,她才慢步走到床边卷起帘幔,阳光倾泻而下,映在织锦的被子上,侧睡着的人竟还没什么知觉。
她只好坐在床边,轻声唤其起床,“殿下,殿下,已经卯正二刻了。”
这位“殿下”却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扯了一下被子转头埋进枕头里继续睡。
......
饶是侍奉了公主十多年,她还是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成婚当日还赖床!
室内又安静了会儿,雪屏见她大有睡个天昏地暗的架势,也顾不得礼仪尊卑了,隔着被子抓住她的手臂轻轻摇晃了几下。
白郦昨夜“辗转反侧”一晚上,不知什么时辰才入眠,现在自然起不来,呢喃着撒娇道:“阿屏......天都还没亮,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吧......婚礼不是酉时才开始吗?”
雪屏看她还在负隅顽抗,深深叹了口气,站起身幽幽地说:“皇后娘娘一会儿可是要来训话的。”
“皇后娘娘训话”几个字,如同有人拿大钹在白郦耳边狠狠嚓了一声,她猛然清醒,下一秒大脑就开始飞速运转,思考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流程。
“奴婢难道还哄您不成,真的要过来,”雪屏无情的打破她最后一点幻想。
这下再拖延也不行了,白郦一下子坐起身,幽怨地看着雪屏。
阳光洒在她雪青色的内衫上,乌黑的长发随着刚刚的动作滑到胸前。
晨光微煦,更衬得她肤容胜雪,哪怕是现在披头散发、满脸怒容的样子,也难掩姝色。
就是美人开口说的话不怎么动听:“我怎么不知道皇后娘娘早上就要过来,你昨日怎么不告诉我!”
雪屏看她这样漫不经心,自己的人生大事都毫不在意,气得不想搭理她。
她十分从容地走到盆架侧试水温,边浸湿帕子边回道:“婚礼的流程一应写在册子上,奴婢昨日可是亲手交到您手上的。”
婚礼过程实在繁复,白郦匆匆翻几页就丢到了书房里,哪里知道今天要起这么早!
她娥眉微蹙,板起脸暗暗生着起床气,也不让人侍奉,自顾自梳洗。
另一位贴身侍女雪盏,这时正好在外间打理完衣饰,推门进来为雪屏抱不平:“公主可是冤枉我们了,您之前特地吩咐,不叫拿这些事烦您的。”
她们俩在这一唱一和,白郦更气恼了。
她看雪盏手里抱着一件银红色的襦裙,立马找了个新茬儿,挑剔起来:“不是说午膳后才换礼服吗,怎么现在就拿进来!”
雪盏却没被她“鸡蛋里头挑骨头”的架势吓到,慢悠悠把衣服挂到架子上,不紧不慢地说:“我的好殿下,这是一会儿见客穿的。您昨晚只是没睡好,怎么还红绿不分了?”
白郦斜了她一眼,把手里的帕子往桌上一摔。
这个小丫头愈发没规矩,顶嘴就算了,竟还敢阴阳怪气!
不过她看上去就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雪盏压根儿没当回事,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自订婚以来,这位祖宗是日日不高兴、事事不如意,把身边侍奉的一应人等都祸祸得不轻。
特别是几个贴身的侍女,既要防着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又要应付皇上皇后,还得哄她高兴,生生把妙龄少女们折腾得苦不堪言。
终于熬到大婚之日,尘埃落定,这两个小丫头可不得抖落起来,一大早就打扮的喜气洋洋,精气神十足地忙来忙去。
白郦见她们俩这样,一下子泄了气,郁闷得不行,手里攥着玉梳嘀嘀咕咕:“两个没良心的,我成婚这么难受的事儿,你们俩倒像是捡了玉帝的金元宝似的!”
恰好这时外间传来“皇后驾到”的声音。
她赶忙起身行礼,还没说话,就被迎面而来的美妇人一把抓住。
皇后如今不过三十几许,还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她素日里又十分注重妆容打扮,看起来倒像是二十几岁。
她看白郦竟还披着头发,嗔责道:“你这丫头,怎么还没梳妆,身边侍奉的人呢?”
白郦幼而失恃,三岁上就没了生母,自幼由父亲教养,这几年才同皇后这个继母亲近起来,对皇后这种动不动就“上手”的亲热风格很是适应了一段时间,至今还有些不自在,不动声色地把自己从她怀里挪出来。
“她们都侍奉早膳去了,上了妆不方便用饭嘛~母后这么早过来,可曾用膳啦?”她乖巧地回答完皇后刚刚的问题,搀扶着她坐下。
皇后今天是带着目的来的,她奉圣上的旨意,来劝劝这个倔强的丫头。
白郦为这桩亲事和皇帝怄气几个月了,皇后夹在他们父女俩中间,不是安慰这个就是劝和那个,忙地像个“风箱里的老鼠。”
她拉白郦坐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我的儿,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却和亲生没有两样,如今看着你成家立业,我不知何等欣慰。”
接着便埋怨起丈夫来:“这门婚事我原也不中意,只听你父亲夸耀说‘此子肖吾’就觉不妙,若是像他,那你这辈子才真是看到头了!”
白郦被她车轱辘似的劝了几个月,不用想都知道接下来她要说什么,眉眼轻敛并不言语。
皇后见她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