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女士，现在是非探视时间。”
见初夏在ICU门外来回踱步，面孔陌生，值班护士路过几次，还是选择上前提醒。
“噢好的，谢谢。”
她知道现在不允许探视，但还是想离他更近一些，哪怕是心理安慰也好。
深夜的ICU走廊灯火通明，惨白灯光映着门外家属一张张绝望祈祷的脸。等待过程如此煎熬，但他们宁愿选择在走廊打地铺，也不肯离开半步。
没有亲身经历，谈何感同身受。
初夏深以为然。
距离手术结束已超过48小时，席晔丝毫没有醒的迹象，白天紧绷的弦放松下来，安静的恐惧感渐渐包围了她。无力感袭来，她缓缓蹲下了身子。
幢幢人影挡住了视线，她觉察到有人站在她面前，以为是江聿白，低声喃喃，“聿白，我没事。”
“是我。”
熟悉而又恐惧的声音传来，初夏怔住，抬眸对上时卿凛然的目光。
他还没走。
她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时卿。”
“聊聊？”
时卿平复了一天，才从整个事情里缓过神来。他没办法苛责初夏，毕竟这一切都是席晔的选择，她并不知情。
他不过是心痛，连带着不解，迫切想为情绪找个出口。
初夏一步三回头，随时卿走到了走廊尽头。
“初夏，事情太长，我甚至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讲起。”
时卿背对着她望向窗外，把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几不可闻。
“其中很多细节，他并没有和我详聊，我也只是凭借他的行为大致推断。我猜，有些话，他肯定想亲自和你说。所以现在，我们就随意聊聊。”
他似是不需要她有任何反馈，自顾自说了起来。
“席晔从小便是众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学生，他做任何事都很完美，好像没什么能难得倒他。说实话，从小在这样的人身边长大，如果不是没心没肺，还真不一定能扛得住压力。”
字里行间分明带着调侃，但他的声音却毫无轻松的意味。
“初夏，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我们一个高中，为何你却从没听过他的消息？”
她轻轻点头。那晚在小院顾从舟提到高中她便疑惑，按理说如此优秀的学长，哪怕是相差几届，大家都会有所耳闻，佳话广流传在学生生涯里太过常见。
她对席晔却闻所未闻。
“因为——”他转过头来，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因为他根本不叫席晔。”
她的理智被击碎，下意识追问，“那他？”
“牧淮。”
牧淮？
席晔是牧淮？！
牧淮，洛宁市一中的传奇人物，数学和物理双国集，IPhO金牌获得者，高考以712分的成绩位列全省第一，最终放弃多家高校抛来的橄榄枝，选择了CJBS。
初夏刚进一中就听说了这位学长的事迹，也在学校优秀毕业生展示栏里见过他的照片，但她一丝一毫都没把牧淮和席晔联系起来。
不是她脸盲，而是实在是难以把牧淮可爱青涩的那张圆脸和席晔凌冽清冷的脸对上。
一中本部和国际部每年都不乏被CJBS录取的学生，她的的确确没往这个方面想。加上高中恰逢那段难熬的日子，她对牧淮的全部了解都来自同学间的讨论，听了也就过了。
万万没想到，席晔竟然是牧淮。
他这十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能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他如此心思缜密，怕你认出他，甚至把名字都改了。不过，这倒也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
“是谁？”
时卿似是要把她看穿，始终想从她的眼里读出一丝了解的痕迹。遗憾的是，初夏空茫的目光告诉他，她一无所知。
“我也只是猜测，不能告诉你，但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
“时卿，席晔到底瞒着我什么？”
如果是平日，他一定会调侃一句“很多，你说的是哪个”。但现在，他连多说一句的心情都没有。
刨根问底这事，她和他还真是有点像。失望夹杂着怜悯，他换了话题，“席晔去了CJBS，我留在洛宁上了大学。距离时差问题，我们之间的联系不如之前那么密切，但我从各种消息里得知，他依然是备受瞩目那个。”
“他仿佛自带光芒，到哪里都一样。”
“毕业后，他顺利入职英国最大的投行公司HT，短短几年便做到了ED。国人在HT能有这样的成就，史无前例。正当他前途一片大好的时候……”
他正说到关键时刻，她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初夏迫切想知道席晔在HT究竟经历了什么，本想直接挂断，但见来电人，显然怔了一下，随及微微颔首，“不好意思。”
已近午夜，爷爷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呢？
“爷爷。”
“盈盈，来一趟老宅。”
“现在？”初夏以为自己眼花了，挪开手机又看了一眼，屏幕分明显示“11：47”。
“嗯，言璟已经出发去接你了，差不多也快到了。”初绪云眼睛微闭，一向平静的脸上蓄满悲痛，“盈盈，本想事情结束之后再告诉你，但是……”
他没有说下去。
桌角那份报告被风吹得凌乱，大片大片的水渍触目惊心。
手机另一边是长时间的静默，初夏没有等到答案，“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