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第一次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怎么都不会想到，几年后他会来到照片里的人身边，和她一起度过这漫长但又无比灿烂的一年。
他问：“在福利院的那些日子，你是不是记不清了？”
姜冬也点头，“嗯，都忘得差不多了。那一年我才六岁，只记得每天早上醒来身边都有很多小伙伴，有人离开，但很快就会有新的小朋友来，屋子里总是满满当当的。”
江祁在南川福利院待的时间长，留在记忆里的画面更多，好的坏的都可以用一句“已经过去了”简单概括。
“别不开心，”姜冬也扬起笑脸，“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走走。”
她说走就走，江祁拿着东西跟着她出门。
“想去哪儿？”
“去能看到夏天的地方。”
和周围的城市相比，昌宜不算是很热门的旅游城市，但每年游客量也不少，虽然暑假才刚刚开始，各个景区已经人满为患。
这个下午，姜冬也和江祁在公园放了风筝，去海边捡蛤蜊，傍晚时分，两个人往山上走，说是山，但其实就是一个小山坡，体力好的人一个半小时就能爬到山顶，外地游客几乎不来这里，大部分都是当地人。
山上小路多，每一条小路都通往大路，无论走哪一条路，最后都能到达最高处。
姜冬也今天是第一次来，她不认路，觉得跟着前面的人走应该没错。江祁看了下时间，已经六点了，距离山顶还有三分之二的路程。
他握住姜冬也的手，拉着她往前走，“走这边，路有点窄，但不绕路。”
“你来过？”
“来过。”
“来干嘛？”
路两边的树枝容易划到脸，江祁摘下黑色的鸭舌帽，回身把帽子戴在姜冬也的头上，“来许愿，那天晚上满天都是星星，很美。”
姜冬也跟他开玩笑，“一个人看星星，真浪漫啊。”
“身上不是蚊子就是飞虫，还浪漫吗？”
“难怪你的脖子上有红点，原来是被蚊子咬的。你被蚊子咬的那么惨还在山上待了那么久，更浪漫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途中姜冬也不小心踩到一颗滑溜溜的石子，差点跪在地上，江祁就一直牵着她的手。
有人爬到半山腰就原路返回，越往上，路上的人越少，姜冬也仰起头，太阳光还有些刺眼。
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爬山也不在江祁原本的计划之内，也许今天既没有晚霞，也没有星星，他们在山顶只能看到天色变暗的过程。
七点半，姜冬也坐在了一块石头上，等着天空和云被夕阳染红。
手心里的汗意还没有被风吹干，心跳和呼吸也在慢慢归于平常，姜冬也侧首看向旁边的江祁，他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白色T恤，和帽子一样，他有很多件看起来十分相似的白T，每件都有细微的差别，她认识这件，这是她去年“赔”给他的。
山上树木繁茂，风一吹，满山的树叶都有回应。
他黑色的短发被风吹乱，发梢从眼前扫过，他短暂地闭了下眼睛。
她在他的右边，看不到他脸上的酒窝，其实她平时也不常看到，他左脸的酒窝只有笑得格外开心的时候才会明显。
很多快乐和幸福都是后知后觉的，这一季春夏秋冬如电影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甚至还记得去年公交车站的那个雨天清晨，落在他书包上的那朵夹竹桃花是什么颜色。
她以后还会遇到像他这样的男生吗？
她不知道。
姜冬也看向远处，“太阳会不会就这样落山了？”
江祁递了瓶水给她，“太阳不落山，怎么看得到星星？”
“如果没有星星呢？”
“没有星星就看蚊子和飞虫吧，一样浪漫。”
太阳落山不是只有星星这一种结尾。
十分钟后，姜冬也等到了一场绝美日落，霞光像火一样，但极为短暂，几分钟之后天空就被夜色笼罩，月牙形状的月亮早已出现。
姜冬也听到江祁叫她的名字，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存在感比月亮都强，她没有扭头看他。
“江祁，高三这一年，我想专心学习。”
她如果再晚一秒钟，他们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纸就会被江祁戳破，纸上破了洞，外面的风会吹进去，里面滚烫的热意也会漏出来。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江祁听得懂。
“好，”江祁站起身。
下山不赶时间，他们走大路，两个人并肩而行。
这是这一个月以来，江祁送姜冬也回家，第一次没有上楼，他在楼下看着二楼的灯亮起来之后才转身往巷子外走。
回到霞光路，江家只有他一个人，手机里有几十条生日祝福的消息，他坐在客厅全部回复完再上楼。
昨天订好早上送到家里的花依然很新鲜，放在书桌上羊毛毡小猫是他从十来个完成品里挑出来的，江祁把它和粉色小猪放在一起，转身走进浴室洗澡。
十点多，江正津带着父母回来了。
何荣慧在江祁的房门外敲门，开门后，老太太笑得慈爱，“怎么没有跟同学出去玩玩？”
“我一会儿过去找李观棋，”江祁把毛巾搭在肩上，“话剧好看吗？”
“还不错，我和你爷爷都看得很入迷，你徐阿姨也说值得一看，”老太太坐到椅子上，“她父母的性格挺好相处的，就是思想有点古板。”
江祁站在后面给她按摩，“怎么了？他们介意我爸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