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母亲和哥哥中间的晚栀从霁红釉瓷碗中舀了一勺菊花豆腐送入口中,观察着餐桌上的他人。
谢望楚和许颂年拿着勃艮第杯品着89年的罗曼康帝,从生意上的事情谈到了天南海北,谢澜和许晨霄时不时说上两句校园里的事,大多都是她没有听过的名字,不过“陆行止”这名字她认得,是陆家的一位哥哥。
小时候见过一面,当时的他似乎心情不好,自带隔人千里之外的气场,一个人坐在花园的角落里,不和别的孩子交流。
小晚栀好心地上前递给他一颗柠檬糖,在她的认知里,不开心的时候吃糖就会心情好点,结果陆行止冷着脸,推开她的手,凶巴巴地回了句:“滚。”
柠檬糖掉落在了地面上,沾上了灰尘,小晚栀委屈地捡了起来,眼泪水哗啦哗啦地淌下来,躲在一处高高茂密的灌木丛后哭了一场。
因为这事件,晚栀对陆行止的印象很不好。
身旁的两位母亲何韵华和顾淑娴看上去聊得很和谐,偶尔捂着嘴低声笑着,晚栀听到了“凌九夕”的名字,便不作声色地往妈妈那靠了点。
凌九夕是凌胧的妈妈,也是妈妈的好朋友。
初中的时候,晚栀和凌胧是同桌。她两的母亲是在开家长会的时候相识的,志趣相投,相谈甚欢,成了朋友后,时常约着一起出去看歌舞剧、练瑜伽、上一些业余爱好课等等。
仔细一听,晚栀便发现谈话不像表面上那么和谐,句句话中藏着冷箭。
顾淑娴微笑着说:“听闻凌九夕的女儿有意愿去当练习生,你也多劝劝她,何必让女儿去当一个戏子,赚钱是赚钱,一个大家闺秀在舞台上扭着跳舞,多不光彩啊。”
晚栀想不到这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谢夫人竟说出如此恶毒的话,忍不住想开口反驳,但何韵华先开了口。
“都什么年头,思想还这么狭隘?人家小姑娘的梦想,外人就不要指手画脚了,有什么法律规定大家闺秀一定要做什么吗?”自己朋友的女儿被阴阳,何韵华自然咽不下这口气,锐利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她的脸,但脸上却是婉婉的笑容,“而且顾三小姐,你配说光彩不光彩吗?”
她在“三”这个字上故意咬了重音,一语双关,一箭穿心。
顾淑娴的微笑僵在了脸上,虚伪的面具破碎了,暴露出狰狞的丑相,她好不容易才压住心底的愤恨,修补好残缺的面具。
谢澜的母亲是北城顾家的三小姐顾淑娴。
小说中没有明说,但按照时间线,也可以直接推断得谢望楚是在婚内出轨的,顾淑娴是小三上位,而男主谢澜本是私生子。
谢望楚的原配方杏即沈骁之母在沈骁五岁的时候,夜晚开车落入江中,溺水身亡。谢澜与沈骁同岁大,原配死后的两年内,谢望楚就和顾三小姐结婚了。
看多了豪门小说的晚栀不禁开始大开脑洞,方杏是真的意外身亡,还是有幕后凶手呢?
在看《棠花之恋》之前,晚栀是不太了解这些豪门秘辛的,更何况谢澜他们家是发生这件事之后两年多才从北城来的南城。
晚栀素来瞧不起这种不道德的事情,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几句这对狗男女。
纵使沈骁是上一世杀了她的凶手,晚栀凭良心觉得《棠花之恋》这本书对沈骁很不公平。
代入沈骁的视角,这世界对他太残忍了。他本拥有着的一切,在一天之内全被毁掉了。年幼的他侥幸捡回一条命,隐姓埋名,蛰伏着直到长大,企图拿回属于自己的财产,却还落得一个一无所有的结局。
这样的成长经历造就了男二性格中的阴郁和危险因子,他不黑化才是见了鬼呢!
RE,你创造出这样的小说,真是作孽啊!小说世界虐他,最后悲惨的还是我。
要不要和他打好关系,到时候让他留自己一命?算了,算了,她真的不想和杀自己的人打交道,她怕死。
晚栀下定了主意,对待这位危险男二能躲则躲,争取在剧情走到豪门环节之前,就攻略男主成功。
实在不行,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到时候先逃远点,远离纷争。
晚栀回过神来,目光停留在了顾淑娴的脸上。
说句实话,顾淑娴长得确实很美,给人一种媚骨天成的极艳之感,就是妆容画得很清淡,像是瑰丽的琉璃碗配上了白开水,很不协调。
晚栀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这种明目张胆的观察,被察觉到是难免的事情。
“小晚,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啊。”顾淑娴为了调节尴尬凝固的气氛,调侃道,“是我长得好看吗?”
晚栀本身心头就有些气,自然不会顺着话夸她,微微皱眉,装作在认真观摩,顿了两秒,其实是在思考如何回答:“阿姨的眼线好像歪了。”
“真的吗?”顾淑娴诧异地抚上自己的眼尾,看着女孩子不像是在说谎的神情,在佣人的带路下匆忙去了卫生间。
看着镜子里对称的眼线,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顾淑娴握住了拳,压在了水池边缘上,低声骂道:“这小丫头。”
何韵华自然知道晚栀是在胡说,猜测到女儿是听到了顾淑娴说凌胧的坏话,伸手温柔地抚摸了她的头。
***
漆黑苍穹上的亏凹月给大地洒落了朦胧月色,镀上了一层薄银,清爽的夏日晚风造就了诗意的婆娑树影,也吹拂起少女发后的蓝色飘带。
晚栀坐在摇晃的秋千椅上,双腿随着秋千的晃动打着节奏,和一旁坐在太阳伞下的方桌旁的谢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玻璃门开着个小缝,凉飕飕的冷气从屋内钻了出来,没一会儿许晨霄推开了门,将一副UNO牌甩在了方桌上:“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