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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锦与寒露依偎了半日,又打发了屋里的丫鬟,一起悄悄说了许多的话,情分更胜从前。
江锦为人大气,在寒露与她真心相待时,已经说不出辜负的话,做主收了这东西。
然而她还是要带着寒露去盘石院借书,甚至保证,“有了那本秘笈,我再从旁指点,必定三日之内教你成为鲁班高手,对付小宝珠绝不在话下!”
苏寒露没想到她都付出这么多了,居然还是逃不被人按着读书学习,身形僵硬地被拉着出了门,痛苦不已。
两人到了盘石院,江锦当仁不让说明来意。
江意行听到江锦来借《鲁公班》,先是一愣,继而目光在苏寒露身上打量,“是寒露要用?”
江锦与苏寒露并不知江锋已经将那《鲁公班》借走,这两日正在自己院里奋笔疾书抄书,亲手手抄一本送与寒露。
江意行此刻对江锋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
他不是很想在人前拆江锋的台,但到底心里不痛快,便故意盯着苏寒露道,“刚借出去。不过,寒露你要这个做什么?”
苏寒露脸唰地一红,这人太坏了,怎能这样明晃晃挑她伤口下手!
趁着江锦没注意,她狠狠瞪了江意行一眼,然后捏着嗓子与江锦道,“没有就算了,我们走吧。别打扰六叔用功了。”
江意行就当没看见她那些小动作,端起茶钟,用茶盖慢慢拨动茶叶。
江锦也十分意外。
但六叔说书借出去,就一定是借出去了,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安慰寒露,“没事儿,没有书就没有书,我来教你。”
她两个遂告辞。
江意行没有留人,目送那两人手挽手离开,心中有些许疑惑,仿佛江锦与寒露更亲近了。
江锦领着寒露无功而返,走出书房时忽然瞥见堂屋西边墙角的高几上,摆着一只与屋子绝不搭的花斛,几株野花随意率性插在其中。
她面有诧异,用团扇挡了半张脸,悄声与寒露耳语,“你看那个花斛。放在那里怪里怪气的。”
这盘石院的堂屋正抬头是前朝苏学士一副蜀道行墨染大画,两边乌木嵌银鎏对联,亦出自名家手笔,画下紫檀木大桌,上设一对不知那一年的古鼎,等等陈设没有一处是等闲凡品,大气中含着富贵,令人见之难忘。
苏寒露顺着她的指点瞧过去,左看看,又看看,终于目露尴尬,轻咳一声,“是么。”
是她硬给他的那个花斛和当时随手采摘的野花。
江锦“嗯”了一声,走到门口,又笑起来,“不过也蛮有几分天真烂漫的野趣。六叔那样的人物,兴许是‘率性归真’大境界,我也不懂,你别听我乱说。”
苏寒露忍不住笑起来,连连点头,“你说的极是!”
七巧与石榴欲上前掀帘子,正巧外面桑葚急匆匆进来,差点在堂屋门槛那里与苏寒露等撞在了一起。
江锦没有借到书,正心里觉得愧对寒露,努力逗她开心,谁知竟被个丫鬟冲撞,顿时面色不悦,将寒露拉在自己身后,“做什么呢!这丫头哪里学的规矩,这样毛躁!”
苏寒露咋舌江锦的气势,心道这才是国公府嫡出大姑娘的威势,根本不在乎桑葚什么落魄官家小姐的身份。
倒是她,尽管落草为贼数年,但好歹是当年镇国大将军苏自群的孙女,……每次遇到桑葚都觉得她比自己还可怜,因此好言好语待着,反倒让这丫头忘了本分,每次见面都没个好脸。
不过说到底,就算她们都是犯官之后,那也得看是哪个官。
她祖父苏自群镇守国朝边境几十年,稳稳将戎部挡在国门之外,维护大常天下太平数十载,功在民心,君不见皇帝老儿知道她在国公府,都特意给她颁旨赏赐么。
想到此处,苏寒露学着江锦的气势,悄悄挺胸做目中无人的傲慢模样,一同睥睨跪在地上红着眼告罪的桑葚。
桑葚敢对表姑娘无礼,却不敢惹怒大姑娘,慌忙跪地告罪,犹犹豫豫道,“是奴婢的错,方才平安递进来给六爷的信,奴婢一时心急竟忘了规矩,请大姑娘责罚。”
江锦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托盘,瞥见信匣是黄花梨的,便知不是小事,皱了皱眉,忍下发作的打算,责难两句便走了。
被她拉着往外走的苏寒露只觉江锦手握她越来越紧,不由得心中一紧,怕是江锦发觉了什么要紧的事。
两人出来后,江锦果然迟疑着站在当路,抬头与她愧疚地解释道,“好妹妹,我忽然想起来母亲吩咐我有一事未办,幸好还不算晚,只是不能陪你回去了。今晚我们一起睡,晚上我说与你听!”
苏寒露听了这,哪里会拖她后腿,忙道,“你赶紧去,正事要紧。”
江锦感激地与她点头,然后带着七巧等匆匆去了朝霞院那边。
苏寒露犹豫半晌,不知此刻该去哪里。
方才桑葚手中的那个信匣她也有,里面放着的都是江意行与康王之间往来的信笺,——从江意行屋里顺走那信匣,她便反复研究过那些信笺,包括信匣本身。
桑葚送来的那封信,是康王的,这个时候来信,难道是因为她放火烧了兴庆坊康王的私宅,江意行办事不力,所以来问责的?
苏寒露心中胡乱猜测着,最终返回双桐居。
待到天色渐晚,她去朝霞院请安,不知为何总觉得世子夫人竟不似早晨那会儿抑郁,与她们说话时甚至带着几分消失了好几日的笑容。
晚上江锦依言与寒露被褥凑一起睡觉。
隔着床帐,她悄悄与寒露道,“……我只告诉你一人,你不准与旁人说,明珠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