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透过他眼中反射的光景发觉,“我不漂亮了。”
她平淡地接受现状,从周围挤在一起的恶灵样貌也大概有了心理阈值。被最上启示吸收到体内的恶灵们普遍都是黑红底色、黏糊粘连的外表,偶尔脸上会涂抹一副潦草的五官,歪曲的面目与人形差别巨大。
身边的风景变换,如空间拼贴般地面迅速长出了草坪,而他坐在地上望着模糊昏黄的远方。
浅桐美乃莉选择在最上启示身边坐下,隔着一段距离。
她转过头去问他:“为什么吃掉我啊?”
最上启示认真回答道:“别人因为你而受苦。”
可浅桐美乃莉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的记忆停留于听到书房内浅桐正志不信守承诺的那一刻。
“那我的猫呢?”
“走丢了。”
黑猫从敞开的窗户跑了出去,彻彻底底不见了。
浅桐美乃莉有些焦躁不安地抬起手啃完指甲,忽然,她惊讶道:“我的好运红绳呢?”
他微微侧头凝视着她,“剪刀割掉后扔到了垃圾桶里。”
暖黄色的云静止在朦胧美丽的天空中,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曾经历时间变化。
浅桐美乃莉情绪低落地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抬起头眼巴巴地盯着最上启示,希望能获得他的宽慰。
最上启示说:“你不明白又怎么样呢,被收养又被丢弃的小猫很可怜的。”
她低下头将双腿并拢收起,下巴顺势抵在膝盖上。
他们始终保持着距离。
“你讨厌我吗?”
“很讨厌。”可他抬起了手捋过浅桐美乃莉的头发,灵体状态的发丝黏黏糊糊并不顺手。
“我也不喜欢你。”浅桐美乃莉气愤地站起来,猛地钻回恶灵堆里去了。
她往里游,直到身体被灵魂们完全的挡住。
没有说谎的最上启示平静地坐在原地。他强烈憎恨着受他人怨恨的败类,毕竟他毫无价值的人生就是被这群人给利用、榨取干净,甚至波及到第三者。
说到底,最上启示同那群反复陷入自我痛苦循环的恶灵们没什么不同。
他出神一会就离开了。
女性怨灵抚摸着浅桐美乃莉的颈后,温柔地俯身附耳道:“爱只会带来痛苦。”
浅桐美乃莉回头正视她,这只怨灵看起来一点也不漂亮,甚至丑陋到不行。
“你知道如何跳出循环吗?”
怨灵皱着眉,“什么循环?”
浅桐美乃莉回答:“痛苦的循环。”
话语使怨灵十分困扰,她张望向四周缠绕在一起的恶灵们,都一样,即使所有灵魂都陷于苦海……有什么必要改变吗?
浅桐美乃莉自顾自地说:“令我们痛苦的事件已经发生了,事实无法改变,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解决,所以我们只能接受,只能无限次地接受同一个既定的事实。”
她突然明白了千叶美也提到永恒轮回的含义,假如时间倒流,人同时间一起倒退回到过去再经历一次自己的人生,记忆不复存在,那人也只会再次做出同样的抉择,没有其他的选择。时间无数次重演,人只会作出唯一的选择。
“应该怎么做呢?”
“要爱自己,爱自己的命运。”
女性怨灵问:“可以不爱吗?”
浅桐美乃莉伸出手接在怨灵的下颌,融化的皮肉流到了手心,滚烫与湿冷相反的体感同时留在她的手心。
脱离灵体的组织转眼就消失于手心,“你的人生曾有过美好的一刻吗?”
女人回忆着,她浅浅地笑起来:“有。”
“这一刻的命运值得爱吧。”
她们身边仍旧充斥溢满着相同又不同的哀嚎与悲苦,那些痛哭组成了无法挣脱的苦海。
她摸摸浅桐美乃莉的头顶,“美乃莉长得好快啊,小时候也是,一天一个样,总担心半天没看见就错过了你的成长。”
浅桐美乃莉抿起嘴角不说话。
怨灵讲小时候看美乃莉小小一只睡着的时候就特别想亲她爱她,那时的空气都好像弥漫了爱意,从内而外散发出幸福的情绪。
她依旧紧闭着嘴,垂下眼不与怨灵接触。
浅桐茉莉牢牢抱住她,忽然哭了起来,“对不起。”
“妈妈,没关系。”浅桐美乃莉终于出声。
母亲与女儿在几行眼泪的汇聚中重逢了。
灵类咨询所的兼职时间,影山茂夫见着转学生椎野凪径直地走向自己,他记得椎野凪前段时间还请过几天病假。
同一时间的浅桐家,保镖熟练地进入封闭空间为新来的灵媒师收敛尸体。位于房间中心的病床上四肢被铁链拴住的少女突然顿住,仿佛身体里冒出一阵肆虐的狂风,带动铁链的金属声音哗啦作响。
狂风之外,她的身体冒出了一粒粒纯净的光点,光芒向上飘扬直至逐渐消失。
一个批着光的灵魂轻而易举地飘出了大恶灵最上启示设下的束缚,她穿过铁链,穿过命运,穿过惊惧惶恐、飘摇不定的巨大孤寂。
狭小空间里发生的奇幻之景,保镖不由地呆住。
病床上的少女突然脱力般陷入了沉睡。
“你做了什么?”
最上启示的质问声音惊雷般响起,被追问的人却钻进灵魂堆深处没有理会他。
他平缓了语气,“美乃莉?”
浅桐美乃莉依旧不理。
最上启示抬手将幻境打散,折射现实,再融合为具体的空间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