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姜南的手脚还是冰冷的，她躲在被窝里捂了一会，姜青山推门进来时，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擤擤鼻子，接过老头递过来的茶杯。
陶瓷茶杯杯壁滚烫，冒着热气。
今晚愁虑太多，她眼下睡意全无，老头意味深长的目光更是让她心头一颤，好不容易勉强扯了个笑脸，最终还是被姜青山欲言又止的小表情打断了。
她欲盖弥彰地端起水杯抿了两口，滚烫的热水顺着喉管往下，“爸，到底什么事？我都被你看得汗毛竖起来了。”
姜青山坐在斜对过的方凳上，到底没忍住，问了句：“小言刚来过，给你送了胃药，前头小张也派人送了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青山是个闷葫芦，有事都爱藏在心里，左思右想下来很多事情都容易钻牛角尖。
年轻的时候，在这方面吃了很多苦头，工作上如此，婚姻爱情上也是这样。
年纪逐渐上去后，他开始反思，觉得许多事情其实摊开了说，都能及时解决，现如今，他唯一忧心的就是姜南的事。
她被自己宠坏了，虽然人明事理，可有些方面，还是太较真。
听到姜青山啧了下嘴，姜南偏过头，纤浓的眼睫低垂，“爸，你说我的性格是不是有问题？”
“小张说你了？”
姜南摇头：“不是他。”
姜青山尾音稍微提高：“那是谁？总不会是小言，他不是那性子的人，高中那几年，你无理取闹的样子全冲他使过了。”
那些陈年旧事，姜南不爱听，姜青山就对其闭口不提。
故事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他没有可以唠嗑的人，也就只能将那些回忆来来回回的折腾。
那三年，说起姜南，她的属性就是泼辣刁蛮。
不仅谷志航这样形容她，就连亲爹姜青山也是这样认为的，她通常都在冷言冷语，时不时也会撅嘴叉腰，什么无赖的法子都被她用了个遍。
周赫言考试分数比她高，那是常态的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姜青山也从来不拿两人进行比较，可姜南自个非要自取其辱。
青春期的叛逆女孩，周围也就周赫言愿意哄她。
“我教你，这题你的解题思路错了。”
“学习是讲究天赋技巧的，你学习方面可能稍微逊色些，可其他方面都比我强。”
“好了，快吃饭。”
“下次让你做第一。”
往往看到这样的场景，姜青山都会感叹一句：“小言，你别把她惯坏了，将来谁愿意娶这样一个刺头做老婆，到时候她嫁不出去，我可真是要受罪了。”
后来，姜宋失踪后，姜青山就不那么期盼着姜南早点嫁出去了。
留在身边，过一天是一天。
真到了哪天成家了，他这个孤寡老人就养只猫，养条狗，做个伴。
思绪偏移，再次回神时，姜青山听见姜南说：“爸，我们养只猫吧。”
手指摸着杯壁，姜南将身体靠在床头，又补充了句：“或者养只狗。”
姜南的神色看上去像是个性情顽劣的小孩般。
“养只猫吧，狗还要出门遛，太烦。”姜青山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姜南眉头轻拧了下，“那养什么品种？”
姜青山迟疑了会，“猫的事情我来找，这会我来找你是问小张的事情，你别扯开话题，你和他闹矛盾了？”
对于姜南的事情，张秉文向来都是亲力亲为的，这次托助理过来送药已经很奇怪，更何况，姜青山分明看见张秉文就坐在车上，他没下来打招呼，也没上楼，排除工作繁忙的因素，唯一的可能就是两人吵架了。
小打小闹的场面。
张秉文知道分寸，两人见面几分客套，虽然做不到推心置腹，可姜青山向来对张秉文都是颇为满意的。
他把他当成女婿。
只是他这人并不好相处，这一点，姜青山有自知之明，他边界感太强，又当过几十年警察，会让人有距离感。
姜南言简意赅：“分手冷静期。”
“他犯了什么错误，是触碰了你的底线？”
“没什么事，就是经常见不到面，谈恋爱期间闹矛盾也是正常的，是我的错。”
话题到这，姜青山知道这是问到头了，再问下去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反而逼得太紧，这丫头会不高兴。
随后他也没再追问，只说道：“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及时分开，不能钓着别人，爱情这东西是纯洁的，它不该掺杂任何杂质。有什么想不通的随时可以和爸说，别忘了，爸是老警察，分析剧情有一套自己的独道见解。”
姜南愣神间，姜青山已经出门了。
替她关了灯，也关上了门。
房间里有几秒的死寂。
枕头旁的手机适时响起，是周赫言的微信。
【今天谢了】
【胃不舒服记得吃药】
这件事情，她做不到完全撇清不管，她无法在知道事情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年少时的情分还在。
她的那条短信，是泄密也是救赎。
就像是张秉文在庭院里问她的第一句话：“将来我和周赫言真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你帮谁？”
姜南裹着被子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她得不出结论来，于是她告诉自己，她帮的是正义。
这件事情归根到底还是张秉文错了。
可错误的起源是因为她。
这是个死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