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过了柳树发芽的季节,迈步跨进这个陌生的地方,四周都是葱郁的小山,在当中有这么一块还算是平坦,只有一条公交线路通往市里,总的来说这连乡下都不算,没两步远便是高速公路,不少小饭店是为了这所学校而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郁欢拎着旅行箱十分吃力,在一眼望不到头的校园里漫无目的找着,两条宽敞的马路中间多余的地方挖了几个不算小的池子,满满当当种着嫣红和白色的荷花与莲花,她就站在池子边马路牙子上,甩了甩胳膊,只觉得酸痛无比,也不知还要走多久。
“要帮忙吗?”身侧驶过一辆崭新的黑色奥迪,热气随着车身扑面而来,没开出多远又倒车回来,从驾驶室里探出个脑袋,一双月牙般的眼睛瞧着郁欢,笑起来脸上两个梨涡。
郁欢摇了摇头,没搭话,拖着箱子继续往前走。
“你是来报到的吧?”这男生看样子没比郁欢大多少,开着车顺着马路牙子慢慢跟着,生着一双单眼皮,倒有几分像韩剧里的长相,黑色及耳长发烫的卷,见惯了高中里清一色的短寸,他倒是稀奇。
“嗯。”她小声回答,实在是走累了,放下箱子歇歇脚。
男生见状将车停在了路边,“我也去报到,顺路。”从车上下来后才看清,他穿着短袖和工装裤,外加一双马丁靴,就好像上半身跟下半身不是来自同一个季节。
不由分说就将郁欢的箱子扔进了后备箱,在尝试几次发现后备箱的门压根关不上,尴尬的看着她,“关不上就关不上吧,反正是在学校里面,而且也没多远,上车!”十足贴心的将后座车门打开,如同门童一般还比划了个请的手势。
拒绝了几次,被推搡着塞进车里,男生不停的说:“别客气。”而实际上,郁欢压根没想客气,她只是不愿意。
来得早,校园里许久也看不见一个人路过,“啊,忘了说我叫李枢,枢纽的枢,本地人,我姐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我熟得很。”
从书包里拿出一沓资料,郁欢正翻看整理着,听见前面如此说,也不好意思让话掉地上,故此有些敷衍的回答着:“哦,我叫郁欢,谢谢。”
李枢用眼睛余光瞟着后视镜,嘴角逐渐上扬,掏出一盒口香糖丢到郁欢的怀里,“你不晕车吧?薄荷糖、姜片糖、风油精、矿泉水、藿香正气水,要什么跟我说。”
郁欢微微一愣,拾起口香糖,“你是开出租车的?”常人谁会在车里放这么多东西,而且全部都像是为了防止乘客晕车准备的。
“怎么会?谁拿奥迪开出租?”李枢笑道。
当然不会,郁欢目光上上下下扫着车里的内饰,这车看样子确实价值不菲,绝不是像她这种工薪家庭开得起的,若说拿来当出租车实在是大材小用,但这难道不是更奇怪吗?学生上学开这么贵的车?
“啊,我还没问你什么专业的呢?”李枢一笑起来,一双眼睛就会眯成一条弯弯的缝,说人眼睛小当然不是什么夸人漂亮的话,但在他脸上却出乎意料的和谐,反倒是加分项,像是一种特色,恐怕等比例放到其他的面孔,都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园艺技术。”郁欢淡然的回答,她实在想不出学完这个要去哪里就业,土无一寸地无一垄,更像是她爸妈为了完成监护人的任务而草草敷衍了事,至于她自己,也实在对此提不起一丁点的兴趣。
“巧了,我也是。”李枢有些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新鲜事。
学校所有的路都是宽敞的柏油路,偶尔几只猫猫狗狗懒散的躺在石墩子上,“那栋楼就是。”指着远处一栋全是反光玻璃的楼说道,“咱们学校还挺好的,春天还可以挖婆婆丁,满山都是水果和野菜,上课还有东西吃,别的专业可没这个待遇。”李枢的语气里尽是按捺不住的开心,那样子就好像在招生似的。
“是吗?”郁欢仍旧不为所动,望着车窗外被风撩拨过枝条的垂柳,一只七星瓢虫“啪”的一下砸在了车窗上。
“当然了,不过选这个专业的大多家里都是干这个的,又不像本科……”李枢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我家是卖树苗的,所以才来学这个专业,你呢?”
郁欢坐在后座显得有些局促,轿车拐了个弯,她也跟着身子一晃,“我随便报的。”不然该怎么说呢?父母打发自己,退而求其次来这儿念书?
旁人说人要接受三次平庸,父母的平庸、自己的平庸、子女的平庸,然而她还没想这么早放弃挣扎,如果说时过境迁,终于学会了淡然的看待所有事物,可绝不是这个年纪就能明白的。
郁欢低下头没再做声,直到下车。
这才看清楚,路边的大楼上密密麻麻爬着无数的瓢虫,就像是长了麻子的脸,那些虫子不怕人,见着人来了照样往身上飞,数也数不清,走在地上一落脚便能踩死七八只,在并不算冷的天气里,郁欢不禁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瞬间蔓延全身,连汗毛都跟着立起来了。
她用手掌挡在脑门前,以保证在刺眼的阳光下也能看清前方的路,先不说满墙的瓢虫,窗台上无数蹬着腿的蝽象,还有地上扭动着的马陆,连办公室里都逃不过四五只蚰蜒到处跑的命运,见着这一幕,她只得深深叹了口气,这大抵就是人间炼狱。
“自然环境还是挺好的吧?”李枢走在她身边找补着,看得出来,反正他是很满意,离家近又熟悉,堪称完美。
“老小来啦?”招生办的老师端着个杯子站在办公室门口,向着李枢与郁欢的方向挥手。
郁欢有些诧异,他对这个学校的熟悉程度超越了自己的想象,以为是地方熟,没想到连人也熟。
“我家里上面还有几个姐姐,所以大家都这么叫我。”李枢笑着解释,一切就像早已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