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阳台上的衣架叮当作响，阳光透进宽阔的玻璃推拉门散落进来，两个人各坐在桌子的两侧，吴惑皱着眉，不断的在卷子上画上一个圈又一个圈，圈越来越多，眉皱的就越来越深。
墙上钟表秒针的声音十分清晰，扰乱着郁欢的心绪，屋子里显得格外安静，而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不停啃着水性笔的笔帽。
做了三遍的的题，仅仅是换了个数仍然能错，吴惑终于明白什么叫血压都高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提出一个解题方法，郁欢好像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有这种方法，为此提出一个关于解题方法的问题，所以他只能再去解释解题方法如此循环，最后退回初中时学的内容，不然就是硬背。
现在郁欢是一点儿动静也不敢出，蹑手蹑脚的从椅子上下来，乖巧的倒了杯水放到吴惑面前，呼吸都尽量放轻，奈何自己有严重的鼻炎，连喷嚏都是闭着嘴打的。
“鼻炎药在客厅抽屉里。”吴惑没抬头，还盯着那张快让他发疯的数学试卷。
学霸常常不能理解学渣的学习思路，要说郁欢没有花时间那是假话，但却常常坐在桌子前花上半个小时，只为背10个单词，最后考试的时候还要错上4个，他十分不解，初中到现在他们两个常常是同时打开书本，吴惑甚至比郁欢还更早休息，然而结果嘛……
据郁欢说，她坐是一动不动坐着了，可是一看书就困，要不然就是人坐在那，但脑子里已经架构出一部小说或是连续剧，反正没在想书上的内容，做作业也就是敷衍而已，幸而中考前有吴惑帮忙，不然两个人跟没可能考上同一所高中，不出所料，她上考了，但还是倒数的。
郁欢得了便宜卖乖，“嘿嘿，你不说我就忘了，之前的刚好用完了。”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新的鼻炎药，顺便还给自己套了个口罩，完全看不出来刚刚在家里吵过架，一贯是这样。
“没必要，如果心情不好不必故作没事发生。”吴惑抬起头看着她，无比认真，相比试卷十道题错五道，他更讨厌这样的郁欢。
“干嘛呀，怪认真的。”郁欢故意做出讨厌啦的动作，滑稽可笑，像是古装剧里的轻浮女子，她很善于在绝境里找到一丝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可那些负面情绪完全消失了吗？
吴惑扶着自己的额头翻了个白眼，“总有一天，你会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谎言。”一摞卷子他将重点用彩色水笔标记，一套套整理好，燕尾夹夹在卷角，扔在对面，“继续写吧。”
“骗久了，自己也会信。”郁欢接过卷子自顾自说着，是么？是吧。
她坐在对面，小心翼翼扣着指甲，直到扣出一丝血痕，明明感到了痛，可仍在继续，吴惑将本子卷成一个圆筒，向郁欢打去，如此才将她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大概她说的也没错，吴惑想，他想起初中时，郁欢作业上空了一道题，课代表说她没写作业，报给了老师，在教室后墙黑板上“风光展览”，郁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自己写了，那道题不会所以没写，而老师在全班面前质问她，“别管会还是不会，你是不是没写那道题？”郁欢哭着点头，老师说“那人家说你没写作业就没说错。”
吴惑还记得那时郁欢的表情，委屈、伤心、不敢相信错的还是自己，她只空了那一道不会的题，还抱着不会就问的心，只是清早时一切还未来得及，据说郁欢小学时还是课代表，而那一次不过是小小的苗头，但也是如今这般结果的开始。
郁欢曾说：一切的一切，是自己太过脆弱了。
再后来，她从活泼变得沉默，从自信变得自卑，从乐观变得悲观，有一半吴惑看在眼里，她仍对人友好，经常去附和，总是去讨好。
吴惑静静望着。
气氛中郁欢感到了那么一丝尴尬，“累了，要不我们想一下晚上吃什么吧？”她将嘴一撇，就当是笑了，笑得僵硬，久了脸疼。
“要不炸酱面吧？在不蛋炒饭也成。”她试探着问，夕阳的金色霞光照在郁欢的脸上，一切都柔和了许多，惨淡地苦笑着。
在吴惑看来她并不是那么的普通，有些事，只有他知道就可以了，那束霞光，就像照在了他久锁的柜子里，柜门是郁欢打开的，就像那个雪夜，因为她，自己不需要孤零零面对那些无法避免的伤害。
“我们大学也会在一起吧？”郁欢盯着吴惑的眼睛冷不丁问道，她总是喜欢问，就像是在一遍遍确定些什么。
“会。”吴惑很冷静，这对他不是什么难的事情，“我们会一直都是朋友吧？”他反问。
郁欢想了想，“应该不会。”
一片死寂，这真是令人尴尬的回答。
不知道怎的，吴惑像是被迎面痛击一拳，又像是被丢弃在寒夜里的婴儿。
“你总要成家立业吧，那时候就该避嫌了，哈哈哈……”郁欢干巴巴笑着，比演技最差的演员还要假。
这就是现实，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开始就是结束的倒计时，生命如此，他们两个亦如此。
“炸酱面。”吴惑起身整理桌子上的书本，没有继续说下去，转向身后的老式DVD机，从成堆的碟片里抽出一张，响起王菲的《多得他》，余晖即将散去，夜风吹进屋子透过丝丝凉意，随手关上了阳台的门。
吴惑知道，他家对于郁欢而言，是逃避现实的安全屋，所以他格外小心，怕说错了话，郁欢便失去了最后的庇护，如果人掉进深坑里，有一根绳子，至少这个人能活到想办法爬出去的一天，哪怕爬出去不是因为这根绳子，也能坚持得更久。
而今，吴惑希望自己就是那根绳子。
其实他们都是绳子，也都是掉进深坑的人。
窗外的霓虹依次亮起，最后像一条巨龙一般展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