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门口的行道树已经褪了绿,一阵秋风扫过,便有零星的几片被带了下来,枯黄从边缘向内蔓延,郁欢趴在书桌上向外望,用不上多久,那条路便会被落叶盖个严实,而在这之前令她发愁的是还有两天的运动会,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运动会,意料之内没什么人愿意参加,索□□给班级体委随意填个人头。
很不幸,郁欢榜上有名,接力赛缺一个人,拿她充人数,课间休息体委站在讲台上宣布运动会上报的人员表的时候,男子组:1500米项目:夏克,800米项目:夏克,4X400米接力项目最后一棒:夏克,跳远:夏克……
正在教室最后一排睡觉的夏克,睡梦中翻了个身,校服盖在头上,运动会被拉出来当苦力很正常,他也习惯了,只是今年不同,前几天的伤没有好利索,走路还有些跛,恍惚间,只听到无数声“夏克”在脑袋里转悠。
很明显,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高考这件人生大事上,临近眼前的运动会,绝大多数人都抱着“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的想法,在重点高中里的氛围本来就令人窒息,成绩排名早就被那些想要努力追赶别人的中游同学翻烂了,只有吴惑这种不必关心和郁欢和夏克这种毫不关心的人过的轻松。
“他都这样了,怎么跑?”当所有人埋着头,手里的笔压根就没为这件事停下来的时候,郝静破天荒的问了一句,本就因为学习成绩烦躁,放在以前她肯定不会替夏克说一句好话,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些东西悄无声息发生着改变。
“还有愿意报名的人吗?”体委望着屋子里坐着的黑压压一片人头,却没一个人说话,更有甚者将头压得更低了,这结果是可以预见的,也只是象征性问问罢了,总要给学委个台阶下,“我也没有办法,我自己也报了好几项。”言毕踱步从讲台下来。
“可是……”郝静的话还没有说完,只是没人再听下去了,她望着走回座位的体委,剩下的便是听不清内容的窃窃私语,他们议论着的无非就是些龌龊的内容。
夏克的眼睛缓缓睁开,校服薄的能透过光来,就那么趴在狭小空间里听着外面发生的一切,不是没有勇气替自己说话,他只是不大想挣扎,也不想站起来驳回郝静的好意令她不悦,随便吧。
“你想参加?”放学时吴惑半晌问出这一句,他对郁欢既了解,又不解,了解的是经常猜到她会做出的选择,不解的是她为什么不尝试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不想。”郁欢苦笑着说,她踢起一片躺在地上的叶子,树叶被踢到了半空中,摇摇晃晃飘飘然然又落在地上。
“为什么不拒绝?”吴惑问,他试图用自己对世界的认知方式,了解郁欢,了解一点,再了解一点,但这世界的行事法则不是这样的,即使他们认识了许多年,可还有十多年的时光没在一起,而那十多年至关重要。
“班里没有人愿意参加啊,如果我拒绝那样会很麻烦啊……况且,我拒绝了的,课间的时候跟体委说了的,他也拒绝我了。”郁欢解释道,但实际上,她那算不得拒绝,准确的说叫商量。
吴惑哑然,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责怪她委曲求全?安慰的话说不出口,责怪又没有立场,更多的是无奈。
两个人行在人行路上,两步远的路口,绿灯变红,一辆车打着转向从郁欢的面前疾驰而过,她却没有发觉,低着头仍向前走,一只手握住郁欢的胳膊向回拉,惯性使然,两个人相撞,车扬着尾气不见了踪影,吴惑的心被吓得扑腾扑腾狂跳,“看车!”他是真的生气了,声音低吼。
“撞死也不错啊。”郁欢笑道。
吴惑盯着郁欢的眼睛,半晌没有说话,他想从对方眼神中寻得一丝正向的东西,却什么都没寻得,放开郁欢的胳膊,一个人不回头的向前走,早就知道她说不出来什么能令自己开心的话,但如今日这样是没想到的。
郁欢像是一件多余的东西,漂浮着不曾落地,那些被人们歌颂的真挚情谊,曾是她最为相信的,譬如亲情,后来那些东西虚假的像是海市蜃楼,留给她美好的向往,然后尽数消散,而她只能选择继续飘零在风里,去冥思苦想到底什么是可以依靠的,什么是人们说的温馨港湾,她太过执拗了。
吴惑不能理解的是,他以为只要认准一样东西、一个人,这些问题就有了答案,他认准了郁欢,而郁欢还陷在泥沼。
“吴惑!”郁欢连忙追上他的步伐,直到路的另一边。
所有的东西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改变,就像吴惑看待郁欢向往死亡的这件事,从用来平复自己生活中的噩梦,到如今无法接受。
到底用什么能够证明自己说过的话呢?
黑狗窝在沙发角落,吴惑握着话筒坐在沙发上,手一遍一遍抚摸过黑狗的头,毛发油光锃亮,电话的另一头嘟嘟响个不停,同一个号码打了三次还没接通,他仍执着,直到那边传来慵懒的女声。
“喂,郝静,我是吴惑。”沙发边的茶几上,课堂笔记安安静静躺在台灯灯光下,是上一次借出去的那本,除了郁欢,这是他唯一能联系到的同班同学。
“喂。”郝静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过来,只片刻就精神了,她有些意外,在印象里,吴惑像是生活在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人,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将他与所有人隔离开来,是每天见面的平行线,从来没有交点。
“麻烦体委电话可以给我吗?”他的声音给人以时间停止的错觉,一切都是那样的静谧。
“陈曦?”郝静问道。
“对。”吴惑回答。
“好,你等一下。”电话另一头传来书本翻页的声音,“你记一下……”
漆黑的房间里,黑狗微微抬头,用余光瞟了一下自己的主人,也只有那么一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