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是济如清买回来的,陈实还捎带着收到了济如清发来的两张照片,一张是他凝视着姜念尔手持烟花的情景,一张是姜念尔猛转头两个人在烟花前对视的样子,两个人眼睛都盛着温柔细碎的光芒。
济如清在那儿长吁短叹:“姐夫,教教我呗,怎么驯服我姐的。我家如男从来就不那么含情脉脉地看我,现在更是让济云鸣那小子给独占了。”
姜念尔没好气地撇撇嘴:“敢说如男没盯着你看过?”
济如清一脸生无可恋:“那当然也看过,不过接下来就是要训我。”
陈实笑着勾勾手指,济如清把耳朵凑过去,听见了三个字:“顺毛捋。”
烟花不经玩儿,放完回家才九点多,姜妈妈在堂屋里看着电视腌肉丝,打算明天给他们炸酥肉,姜爸爸在换一根板胡的弦。姜念尔稍稍坐远了些,盯着电视里的小品看了半晌也没笑一声,许久才低低地叫了一声妈。
姜如男立即扭头看她,脸上一副警惕的神色,陈实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在鼓励。济如清还在给小家伙剥干果,客厅里时不时响起一点干壳开裂的声音。
“妈,我从常凌辞职了。”
所有声音都低了下去,小品里一句台词冒出来,您大点声儿不费电。
姜妈妈手上还糊着芡粉,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姜念儿,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姓啥叫啥了?”
“你进常凌才半年多就不干了,你让陈家人咋看你?你有啥本事挑三拣四的,那么大正规集团的正经工作,你说不干就不干了?”
“你就是好折腾是不是,你这你尊重人家长辈吗?人家用你是看得起你,你以为是你自己行呢?”
“你知道不知好歹四个字咋写吗?给你这么好的安排你撇了不要,让人家咋看你?”
姜念尔淡淡地掀了掀眼皮:“你骂够没?我就是跟你说一下,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陈实捅捅姜念尔的腰:“你好好跟妈说话。”
陈实头疼,姜念尔就跟个程序似的,设定条件是见爸妈不会好好说话,明明婚礼那会儿都和解了,这一朝又回到解放前。
“妈,这事儿是我们认真考虑过做出的决定。念念有更好的发展机会,常凌倒是耽误了她。”
“小实你别给她说话。我还不知道她?从小就一门心思地给你找不痛快,她压根儿就不知道啥叫没脸,别人给她三分好颜色,她就以为自己很能。”
姜妈妈疾声厉色地冲着姜念尔训斥道:“你能干啥?当销售干了这么多年,你除了会喝酒说大话之外,你还会干啥?你还能干啥?你还想一飞冲天?你有那能耐吗?”
“你有那能耐当初你咋不使出来?”
“因为你一直都不行!”
姜爸爸木然地在边上调试新换的弦,一段《穆桂英挂帅》的前奏响起来。
济如清拽了拽姜如男的袖子,姜如男脸色苍白,紧紧地把济云鸣搂在怀里,小家伙儿也呆呆地看着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陈实忍无可忍:“妈,你不能一口一个的说她不行。念念不行她怎么过到今天的?我不乐意你总这么贬损她,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心疼你们也没图什么回报,你们能——”
“哗——”,说话不及,一直在边上沉默不语的姜念尔突然毫无预兆地呕吐起来,她胃口不好进食不多,很快就吐空了胃,可胃部还在剧烈地翻涌着,继而又大口大口地吐出滚烫的胃液,然后是一阵小孩儿哇哇大哭的声音,她这才看清面前那一片猩红的呕吐物。
她伸手抹了抹自己的下巴,又是一口烫到烧心的血涌上来。
陈实瞬间魂飞天外,上次聚餐后她就是这样吐了一地血的吗?可他一时意气被她的话击昏头脑,在她住院的第二天就按时出差了,当时她的手腕儿还有伤。
他茫然地扶着姜念尔,脑子里飞速地闪现着那次幼稚而蠢笨的赌气行为,一边随手抓了茶几上的纸慌乱地给她擦着染血的口鼻,把她沁出来的眼泪沾干净。
陈实在这个瞬间突然想到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真他妈胡扯,分明就是蠢,就是笨,就是他妈缺心眼儿没脑子。
姜如男已经跨过来搀住姜念尔,寒声叱道:“带上证件,现在就去医院。”
济云鸣还在哭,姜家父母满脸焦急地说话都不利索了,济如清一把拉住姜如男:“如男,云鸣离不了大人,你在家带好他,我和姐夫送姐去医院。”
姜念尔面色惨白,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痛法,只觉得整个腹部都在绞着疼,这个时候没有争论的意义,陈实这种状态不好开车,姜如男又不会开车,等救护车来那要熬双份时间,只能济如清来安排。
大半夜赶去县医院,大夫拿着CT片子神色凝重,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建议他们连夜往上级医院转,听说他们是华都来的,更直接建议他们转回华都,因为思城一个四线小城市的医疗水平自然比不上华都,况且姜念尔是职工医保。
胃穿孔是次要的,关键是怀疑胃部有肿瘤。
CT检查并不是检查胃部肿瘤的主要手段,但姜念尔的情况从CT片子上来看已然很糟糕,连济如清的脸色都沉了几分。
胃部肿瘤需要胃镜检查确定,并做切片活检,可是胃穿孔不能做胃镜,像她这种情况,打开之后才能做判断。
县医院安排救护车转院到华都,陈实一路上抱着手机越看越心惊,姜念尔的症状实在是太像恶性肿瘤了,他又看各种帖子,看恶性肿瘤治疗后的存活率,看得浑身冰凉。济如清神色凝重,不知道在微信上跟姜如男说什么,大抵也是些安慰的话。
转到华都办好入院已经是初三下午,胃肠外科的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