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说这些好像并没有不开心,可能是事情太过久远,如今回想起来倒是心态平和了不少。
“贵人娘娘都爱做指甲,我第一次看她们拿花汁敷手都惊呆了,师傅看我大惊小怪还嫌弃我呢。”
“后来呆的久了就去了公主那儿,有驸马了我就被派去贵妃娘娘那里,最后是太后。”
我捧着下巴问他,“太后娘娘好吗?”
“她可能是宫里唯一的好人了吧。”
说到太后娘娘,阿玉的语气低沉下来。
“宫里一共两位太后,我伺候的是西宫太后,陛下不是她亲生的,所以她的挽宸堂冷清许多,不过冷清也好,我当差也没那么多事。”
福禄就是太后娘娘送给阿玉的,这个我不认识的奶奶送给了阿玉好多东西,虽说都不值钱但在我看来都是个顶个的好,边塞新到的羊奶啦,江南新栽的奇花种子啦都分给宫里的下人。阿玉说他现在喜欢园艺还都是受太后的熏陶。
我问阿玉为什么太后对大家那么好。
阿玉说可能是因为太后无儿无女吧。
“太后还是皇后时就没有孩子,更别说有孙子了,她说看着我们这些小孩她就开心。”
最后太后去世时,连个体己悼念的人都没有,反倒是宫里的宫娥太监们哭成了一团,按制举行国葬后陛下也只是草草看了一眼。
本来是要挽宸堂的人来陪葬,可太后在遗诏里写了,她走之后不许生杀,各自出宫便好。于是阿玉就来了我们镇,还带着小福禄。
“太后可真是个好人啊。”
除夕夜我知道了很多阿玉以前的事情。
虽然是我自己想听,不过我觉得这么久了,阿玉也想找个人倾诉吧。
毕竟镇上的人都不喜欢他,即使没有小孩在他墙根撒尿了,可是不喜欢还是不喜欢。
大家自始至终都认定阉人,是晦气的。
我搞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如果阉人晦气,那宫里的娘娘为啥还让阿玉伺候呢?
新年过完,天气暖了,时疫也终于控制住了。
当赵府的大门被重新打开时,我跟大家站在门口往外面瞧都觉得恍如隔世。
仿佛我们在里面关了十年似的。
令人高兴的是爹和娘也回来了,姨娘们和嫡母也坐着叮叮当当的马车回来了。赵府又跟以前一样热闹,胖子刘又跟以前一样围着灶台开始不停的忙活,只因为我爹一落轿就说他要吃河豚。
莺莺燕燕的,麻将桌也支上了,珍馐佳肴一道道的从厨房里往外端,小姐们的首饰也堆了满桌开始互相攀比,大家好像都忘了新年的那场疾病是怎样的来势汹汹。
我一见到我娘,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想把这段时间大家是怎么挺过来的,我是怎么张罗阿黄他们过年的,还有那位老先生是如何给我们看病的,都想跟她好好说说。
对了,还有小红。
“娘……小红死了,您知道吗?她自己一个人死在小屋里的。”
我娘刚从前厅回来,我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可她的脚步飞快。
“死就死了嘛,回头再给你找个新的。”
她的语气很不好,我一下就懵了。
我并没有找个新丫鬟的意思,可她并不想听听我的难过情绪,她心情烦躁,一进屋就砸碎了圆桌上的小茶壶,热开水洒了一地,茶叶沫子都泼在了翡翠步摇上。
“区区一个唱小曲儿的,还想进赵府?我看你爹他是猪油蒙了心!”
她说到这儿我才听明白了什么意思,早上爹娘从江南回来时,我看见爹爹从轿子里出来,手里还牵了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姑娘。
那姑娘瘦的像个小猫,可是长的很娇俏,一开口声音软软糯糯的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江南烟雨下的莲蓬。
原来赵府又多了个姨娘啊。
娘因为这件事气的火冒三丈,她把我拉在跟前不停的跟我说她呆在江南有多么憋屈,刚到江南那里的老板就连轴转的请爹喝酒,还让爹看看他们本地的风土人情。
“去他娘的风土人情,我呸!不就是个烟花巷里的吗!唱几个小曲儿就厉害的不行了?我看她那个小身板就是个短命的。”
娘之所以这么咒骂,是因为以前的赵府都是她最得宠,可这位十五姨娘来了,爹天天留宿在她房里,莺儿莺儿的叫,说啥都不出来,有时候更过分,都已经日上三竿了爹才系着裤腰带从房里打着哈欠趔趄的走出来。
娘说的愤愤不平,揪起手绢擦泪诉苦。
我哑口无言的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成串成串的眼泪却怎么都心疼不起来。
“馨儿,娘这次,可真是苦啊。”
苦?
我有点怀疑,娘是不是不知道我们镇子闹时疫的事情了?
我不光怀疑娘不知道,突然发现其他人好像都不知道,风风火火的回来大家该干嘛干嘛,麻将搓的震天响,美人抱在怀里亲,河豚吃了一只又一只。
似乎那些死去的人,都跟大家没有关系。
大家始终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只有我被困在了不久前那个寒冷可怕的冬天里。
时疫算是彻底过去了,镇上的人也渐渐多起来,各家商户开门营业,一切都恢复如初。
就连盐铁使大人和驸马也回来了。
他们二人这次回来,来我家的次数更多了,经常跟爹聊到深夜,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我有天半夜睡不着在院子里乱逛刚好撞见了他们。
躲在假山后听他们讲什么借着时疫的事情啊,把盐路垄断啊啥的。
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