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我打算去看看她。为了难得入睡的她不被吵醒,我特意提着鞋子光脚进了她的房间。
床纱乘着月光轻晃,掀起薄纱一角,是她皱着眉头在嘟嘟囔囔。
她说什么我听不清,我把自己的绣花鞋放在脚踏上凑近听,还是听不清。
大概左不过就是一些我不怕的话吧。
看来我娘是真的很害怕,她这么劳心劳神,一定过的很辛苦吧,从花楼姑娘一步步爬上来,也难为她了。
我听说百合有凝神静气的效果,所以下午我特意采了些百合打算送给我娘,不如现在就送给她吧。
我跪在她的塌前,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一个好看的瓶子来□□的百合,思前想后我看到了脚踏上,我自己的绣花鞋,这个大小刚刚好,放在绣花鞋里,明早娘一起来就可以看见了吧。
可是光这样我觉得还不够,娘的病不是凝神静气就能治好的,她这是心病,得去去邪才好。
幸好中午去内厨房,胖子刘杀鸡的鸡血还没有扔,我端回来泼到百合花上正好去邪。
娘睡在月光里梦魇,我跪在她旁边,将鸡血一点点灌到鞋里的百合花上。
等百合花星星点点的沾上了血块,也差不多了。
我端着碗,提起小金鱼灯笼走了出去。
可是忙活了这么半天,我还是没有困意,就爬山赵府最高的假山,准备在凉亭里乘乘风。
但假山好高啊,我爬到中途就气喘吁吁,突然想起以前赵珂挺着大肚子都要爬上这里,当时她得多不喜欢赵府啊。
我爬的冷汗直冒,双腿打摆子,终于瘫坐在凉亭里,远处的淮江又起雾了,没有巡航夜船,没有人吟诗作乐,真真的安静。
我就在那里坐着啊坐了好久,直到东方火红的圆日在水平面探出脑袋,当橘色的颜料被打翻在淮江上时,我终于来了困意。
可我刚想眯一会儿,就听见一声尖叫从娘的院子里传出来。
接着尖叫声越来越多,不光是我娘,还有被吓坏的姨娘,丫鬟,小厮。
嘈杂的奔跑声,落水声,充斥在赵府的每个角落。
大早上大家就这么有精神吗?
我提着小金鱼灯笼下山,所有人惊慌失措的从我身边奔过,他们挤在狭小的回廊里争先恐后的谁也出不来,一个丫鬟摔在地上,后面两个三个姨娘被绊倒在地上。
她们双手并用,在地上爬行,简直比跳出池塘的红鲤还笨拙。
我举着灯笼站在走廊尽头,听见了我娘近乎是嘶吼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黄莺归西,百合泣血!”
“啊!!!你别过来!!!”
九姨娘凸着一对眼睛,求救似的来找我,她死命的抓着我的手,躲在我的身后语无伦次。
“馨儿,你娘疯了,你娘她疯了啊!莺儿来找她了。”
莺儿?来找她?我怎么不知道?
我看见娘从回廊拐角冲出来,她还穿着里衣,光着脚,可是她举着双手,满手的鲜血,鲜血流进她桃红色的指甲,怎么流都流不尽。
她举着那双绣花鞋,里面染脏的百合像她的嘴角抽动。
娘尖锐的嗓音回荡在赵府上空一圈又一圈,像一柄尖刀要刺穿每个人的耳膜,丫鬟小厮们跪在地上双手抱头,但是那八个字,怎么能是你捂住耳朵就听不见的呢?
“黄莺归西,百合泣血!”
“出什么事了!谁又死了?”
爹撒着血竟然从放金条的屋子跑出来,他这段时间一直睡在里面。
可能是自觉好事将近,发横财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就越来越紧张,对着那一屋子金条是寸步不离,就连有几次吃饭,也是胖子刘送进来。
我看着他提着厚鞋跟,睡眼惺忪又不得不紧张兮兮的样子,十分好笑。还差点被趴在地上的小厮绊了个狗吃屎。
“老爷老爷,莺儿来了!”
我娘突然冲到了爹的身上,血手印盖满了爹的衣领,鸡血的味道可是难闻的很,爹被熏的晕头转向还被我娘吓出了个好歹,直接把人推到一边呵斥,“你们都是瞎的吗?赶紧把姨娘收拾走!”
可谁敢动一个发了疯见了鬼的姨娘呢?
我娘怀里紧紧抱着绣花鞋的样子,让我不禁怀疑,昨晚,不会十五姨娘真的去找她了吧。
在窗外?在床头?在床下?
“黄莺归西,百合泣血啊,莺儿来了莺儿来了!”
娘趴在冰冷的回廊里,高挂的红日并没有给赵府带来一丝温度,明明满园都是耀眼的金辉,可盖在每个人的身上偏偏就这么冷呢?
我看着我娘披头散发的往前爬,双手拖出了两道血痕,就像那天在祠堂的我。
她脏乱的发丝糊进嘴里也浑然不顾,她一路爬进爹藏金条的屋子,突然一个猛子站起来抓起一只金条就往外跑。
爹倒抽一口凉气,吓的双脚发软,声音颤抖,“快快快!把她给我拦下来!金条我的金条啊……”
小厮们也只是松松上前,谁都不敢真动手,那根明晃晃的金条被我娘紧紧攥在手里,爹晃着短粗的手指愣是说不出一个字,好像再说一句就会背过气去。
我提着灯笼站在走廊尽头的台阶上,看满府鸡飞狗跳,竟不觉得吵闹。
反而,有些悦耳。
娘捧着金条,穿过好几道拱门,一路跑到我面前。
“好馨儿,你拿着金条给十五姨娘,我给她好吃好喝,求求她放过我放过我啊!”
她放过你,谁放过我啊?
“好馨儿!听爹的话,把金条